林若初在她身体里待过,所以乌颜娜知道她是个疯的。
她疯起来,就算是洛岚也不遑多让。
但当林若初提出,让她假装被洛岚夺舍,以洛岚的身份做俘虏前往北郡时,乌颜娜仍旧被惊的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事可行。
跟在洛岚身边数年,她早就知晓洛岚会借夺舍换身,她知晓,洛岚的亲信,北境任他调遣的部族首领,也全都知晓。
他们正是因为知道洛岚身怀秘术,才会甘心臣服。
否则向来注重血统的北境部族,绝不会认他一个女奴之子为主。
他们将这秘术称之为神赐。
认为这是天神所降下的能将北境引向胜利的恩赐。
所以洛岚手下的士兵,前所未有的虔诚,也前所未有的忠诚。
林若初便是让她,以洛岚的身份,将这些虔诚和忠诚收入囊中。
乌颜娜的心脏怦怦跳,她无法预想未来会如何,便只能看眼前。
眼前是协助她伪装的林家众人,以及一个自以为是猎人的猎物。
这个向她射来暗箭的卑鄙小人,乌颜娜觉得他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聪明,聪明的人会隐藏自己的卑劣,自认为聪明的人不会。
面对这样的人,她有胜算。
乌颜娜上挑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丝冷意,随即像看狗一样,满带轻蔑与嘲讽地看向傅乐言。
这是洛岚常有的表情。
她恨了数年,日夜都想将他杀之而后快,绝不会忘记。
果然,傅乐言在被当成狗的瞬间,眼神就变了。
林景行在看他,苏遇在看他,林若初也在看,所有人都在假意关切着乌颜娜的伤势,眼梢却有意无意地瞥向傅乐言。
乌颜娜演得很像。
太像了。
那被碎发掩盖的神情,让林若初心口不由得一颤,杀意瞬间涌了上来。
瞧着就让人牙根痒痒,这眼神不是洛岚还能是谁?
林若初都有瞬间被骗到,更何况是傅乐言了。
他视线略过她的伤势,极其细微地皱了眉,而后移开了眼神。
他与洛岚直接接触的次数非常少,满打满算,也只见过一面。
当时,姐姐是傅家派去与洛岚接触的线人,只可惜,姐姐死在了寻香楼,没能留下更多的情报。
他也是在那件事后,在洛岚离京的前夜,作为新的线人,与他匆匆见了一面。
那时洛岚便是这样的眼神。
看他像看狗。
轻蔑的让人愤怒。
将那换身的秘术吹得无所不能,还不是输给了林家,沦为了阶下囚?
甚至藏在女人的身体里苟活。
傅乐言被阴影遮挡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鄙夷,心底却松了一口气。
洛岚没死就好。
他此行,找林家的错处是任务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洛岚落到林家的手里,更不能让他的秘术被林家洞察。
只是南郡城一战输的太惨了。
北境兵的俘虏他一个都接触不到,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关于北境秘术,林家几人到底掌握了多少消息,他根本无从得知。
这让他怎么向太后复命?
傅乐言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心底已经很烦了。
他知道洛岚这人能借着身死金蝉脱壳,他肯套着女人的皮囊留在这地牢里,没跑,就证明他有其他计划。
傅乐言决定不去干涉,必要时助他一臂之力就好。
其他的,便是要在运粮队动身前往北郡前,在城中搜集足够多的情报。
他得知道,连叶相都以合作求和,万分忌惮的北境秘术,林家军是靠什么赢的。
“少将军,依我瞧,这苏先生的医术也不怎么高明,这女人不是好端端的吗,哪里有中毒的迹象?还是说,你们是想借着此事,在我这监军面前,立少将军的官威?”
傅乐言看向林景行,全程带笑,语气轻柔,像是朋友间闲谈打趣。
只是,林景行自认没跟他熟到这份上,所以只能听出其中的不客气,皱着眉头回了句:
“不敢,我家苏先生从不会瞧错病,暗箭带没带毒,傅大人心里清楚。我只说一句,若这女人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会送上八百里加急战报,将此事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圣上。”
傅乐言挑了挑眉:“巧了,若人没死,我也会将此刻种种,记录在此,待到返京,亲自呈到朝堂上。”
女鬼:【你快把杜欣欣放进去啊,他好烦。】
傅乐言和裴青前脚刚走,林景行便烦躁地冷哼了一声:
“最讨厌这种笑面虎。”
林若初接茬:“大哥,人兴许还没走远呢,听得见呢。”
“听见又如何,上个奏折参我骂他笑面虎?要参就参,我怕他?”
苏遇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无语地拿医箱忙碌,边假装救人边说出早前商量好的台词:
“此毒诡异,竟有回光返照之象,需得细细观察几日,才能知晓到底如何。”
林景行于是也跟她对词:“好,此俘虏对北郡有大用,定要万般小心,保下她性命。”
乌颜娜坐在地上,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感受着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一时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她想自己日后要扮演洛岚,那就得时时刻刻都把自己当成洛岚,于是继续眼带冷意,吐出一个轻蔑的冷哼。
女鬼:……
她今天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成王败寇”这四个字的含义。
输了就会被当成谐星戏耍。
还好洛岚关在地下三层的暗室,啥也不知道。
不然保准嘎嘣气死,他们功亏一篑。
稍作歇息林若初去见了林思齐。
他因无官职,不宜参与两军谈话,这两日便一直歇在屋中,休息脑子。
林若初将傅乐言的事情告知后,林思齐捏着茶碗,轻叹了口气。
“不能再拖了,向北行之前,得把那些夺舍者处理好,是个蒙蔽傅乐言的好机会。”
他饮了口茶,忽然转了话锋,开口问道:
“阿初,你为何不用天命书,直接换了傅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