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焰中的画面骤然放大,将陆荼的意识拉入一片无垠的茶田。
这里的茶树并非生长在土壤中,而是扎根于虚空裂隙。每株茶树的枝条都贯穿数个维度,叶片上浮动着世界的剪影——有的正在繁荣,有的已然枯萎,更多的则处于生死之间的混沌状态。
老农的身影在茶田深处时隐时现,手中的陶罐不断洒出暗红色的液体。那些液体触及茶树根部时,叶片上的世界投影立刻加速运转,文明进程被压缩成几个呼吸间的生灭轮回。
\"终于来了......第七纪的观察者。\"
老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看不到嘴唇开合。他弯腰检查一株濒死的茶树,指尖轻点,树干上立刻浮现出剑界的烙印——正是陆荼在文明烙印空间见过的残剑图案!
陆荼想要迈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由无数光点构成,每个光点都是一段茶道感悟。更诡异的是,当他移动时,茶田里对应的茶树就会同步摇晃,叶片上的世界投影随之扭曲。
\"别乱动。\"老农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皱纹里嵌着星尘,\"你现在的存在,会干扰实验组。\"
粗糙的手掌按在陆荼胸口,那里的琉璃花印记突然灼痛。老农的指甲缝里沾着暗红泥垢,仔细看去,竟是无数微缩的文明残骸!
\"你以为我在毁灭?\"
老农用沾满\"泥垢\"的手指,在虚空划出七道轨迹。每道轨迹都展开成环形光幕,呈现不同文明的终末景象:
剑界的剑气长城崩塌时,残剑自动重组为茶树枝桠;
药境的毒圣丹爆裂后,药渣渗入地脉形成暗红溪流;
最古老的星渊界核碎片,则悬浮在虚无中,不断复制出微型星体......
\"这才是播种的真正含义。\"
老农的陶罐突然倾斜,罐口对准陆荼。里面没有液体,而是旋转的星云状物质——那是由六轮文明精华提炼的\"原初茶种\"!
陆荼的琉璃之眼自动解析,看到更恐怖的细节:每个茶种内部,都蜷缩着该文明至强者的残念。他们不是被吞噬,而是自愿成为培育新种的养料。
\"星祖当年偷走的,不过是失败品的残次种。\"老农的指甲刮过陶罐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真正的杰作,需要七纪轮回才能成熟。\"
他忽然将陶罐倒扣在陆荼头顶。想象中的窒息感并未出现,反而有种清凉的渗透感——罐中的星云物质正通过琉璃花印记,注入陆荼新生的茶种内部!
\"让我看看......\"老农的瞳孔变成茶苗形状,\"这一纪的果实,够不够甜。\"
陆荼的视野突然拔高,整个茶田尽收眼底。
那些贯穿维度的茶树,此刻显露出真实形态——不是植物,而是某种超越认知的生命体!树干由文明骸骨熔铸,叶片是世界法则的具象,而根系则扎入更底层的虚无,汲取着难以名状的养分。
最中央的七株巨树尤为特殊,它们排列成北斗状,分别对应七轮实验文明。第六株树上悬挂着星灵界的残影,而第七株的位置空着,只有一截新砍的树桩。
\"位置给你留好了。\"老农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慈爱,\"把种子种下去,你就能......\"
他忽然用指甲划开自己的胸膛。没有心脏,只有一团跳动的暗红火焰,焰心处沉浮着六个光点——前六纪播种者的传承核心!
\"......成为下一个我。\"
陆荼体内的茶种突然暴长,根系刺穿灵台。剧痛中,他看到自己的一生如走马灯闪现:初入茶道的懵懂、九幽茶劫的挣扎、真我觉醒的顿悟......所有记忆都被茶种吸收,转化为最纯净的养料。
更可怕的是,诸界同辉灯的焰火正被强行抽离,通过维度裂隙汇向茶田!
天剑悬圃的剑修们突然集体呕血,本命剑器寸寸断裂;
百草灵境的药师们则发现,刚复苏的灵药正迅速枯萎;
就连九幽冥府的亡魂,都化作青烟被吸入虚空......
\"这就是成熟的代价。\"老农抚摸着第七株树桩的断面,\"一个文明的全部精华。\"
就在茶种即将完全成熟的刹那,初代星祖的遗言突然在陆荼识海炸响:
\"嫁接!\"
琉璃花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强行中断了养分流。新生茶种的根系突然调转方向,不是扎向第七株树桩,而是刺入旁边星灵界对应的茶树!
\"你——\"
老农首次露出惊容。他急忙去抓茶种,却被星蓝色的汁液灼伤手指。那株代表星灵界的茶树上,所有叶片同时亮起,映照出琉璃少女献祭、星陨牺牲、母树自燃的画面......
这些不是养料,而是——
\"文明之毒!\"
茶种在星灵茶树的枝头迅速成熟,果壳裂开的刹那,喷出的不是种子,而是星蓝色的光尘。光尘所过之处,暗红液体蒸发,茶树根系萎缩,连老农胸口的传承核心都开始不稳定!
\"原来这才是逆种的真正用途......\"陆荼突然明悟,\"不是对抗,而是......\"
\"污染实验组!\"
整个茶田剧烈震动,那些贯穿维度的茶树集体痉挛。
老农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身体如陶俑般片片剥落。每块碎片落地都化作一株暗红茶苗,但这次,茶苗的叶片上不再有世界投影,而是布满星蓝色的霉斑!
\"第七纪......失控了......\"
他的声音开始失真,胸口的传承核心一个接一个熄灭。当第六个光点消失时,茶田中央的七株巨树突然倾倒,砸穿无数维度屏障。
陆荼看到更恐怖的景象——
巨树倒塌后露出的土壤,竟是由无数张痛苦人脸组成的活物!那些面孔挣扎着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唯有瞳孔中映照着各自文明的最后时刻。
星蓝色的光尘如瘟疫般扩散,所到之处,人脸土壤开始\"褪色\"。不是死亡,而是某种诡异的净化——痛苦被抽离,只剩下纯粹的空白。
\"不......不是这样的......\"老农的最后一块碎片喃喃道,\"我只是想......\"
话未说完,他的存在彻底消散。而陆荼新生的茶种,此刻已在星灵茶树的枝头,结出一盏琉璃色的灯。
灯焰中,七个文明的烙印首次和谐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