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如同冰层在极致重压下崩开的纹路,在死寂的鬼市巷道中响起。声音的源头,是苏璃心口那层覆盖着翠绿微光的灰白冰晶!一道细微的裂痕,正沿着冰晶表面那点顽强摇曳的翠绿光焰边缘,悄然蔓延!
“师姐!”李慕雪失声惊呼,扑到苏璃身边。那道裂痕虽小,却像扎进她心口的毒刺——枯枝生息强行点燃的护心光焰,竟在陆青崖遭遇镜碎反噬的冲击下,提前开始崩解!一炷香的时限,正在飞速缩短!
“咯咯咯…”“画骨”的笑声如同冰冷的骨片刮擦,“前尘镜照不得,护心焰也要碎了,看来连老天爷都不想给你们时间呢~”她白玉骨手随意地指向巷道深处一座扭曲的骸骨高台,“‘往生台’就在前面,要不要考虑一下?至少死得干净利落,不用受这零碎苦…”
“闭嘴!”李慕雪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剑气在周身激荡,带着濒临绝望的凶狠,“你再敢咒他们一句…”
“画骨”面具下的墨线似乎勾勒出一个无所谓的弧度,骨手优雅地拢回袖中,不再言语,只是那两点空洞的眼窝深处,幽光闪烁不定,牢牢锁定着蜷缩在地、气息奄奄的陆青崖。
此刻的陆青崖,如同被卷入一场无声的风暴中心。镜碎反噬带来的神魂震荡尚未平息,眉心那妖异的血契烙印在怨毒诅咒之力的冲击下,红光如同失控的熔炉,疯狂爆发!每一次红光的明灭,都伴随着烙印深处血色符文的剧烈扭曲、搏动,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烧红烙铁在他残魂深处反复灼烫!丹田处,九转锁魂链在内外交困的冲击下发出刺耳的嗡鸣,灰绿与暗金的光芒激烈冲突,离火在其中左冲右突,几乎要挣脱束缚!
剧痛!无法言喻的剧痛!即使深度昏迷,他的身体仍在本能地剧烈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鲜血混着涎水从嘴角不断溢出。更可怕的是,那源自神魂最底层的怨毒诅咒,如同跗骨之蛆,正顺着血契烙印的“通道”,疯狂侵蚀着他的意识!
混乱破碎的画面在他黑暗的识海中翻腾:
——染血的襁褓碎片,裹挟着冰冷的天道威压与刻骨的恨意!
——无数扭曲的、没有面孔的阴影在灰白寂灭的虚空中尖啸!
——还有…还有一片温暖却遥不可及的翠绿光芒,属于苏璃的记忆碎片,正在怨毒的狂潮中艰难闪烁,如同即将被巨浪吞噬的孤舟!
“呃…阿…璃…”一声破碎到极致的呓语,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挣扎,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艰难挤出。
“陆师兄!”李慕雪心如刀绞,想要靠近,却被那混乱狂暴的能量场逼退。
就在这内外交困、神魂与肉身皆濒临彻底崩溃的绝境之时——
异变陡生!
陆青崖眉心那疯狂搏动、红光炽盛到极点的血契烙印,其核心处,那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妖异图案,猛地凝固了一瞬!并非停止,而是如同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锁定!
紧接着,烙印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深邃纯粹的暗金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亮起!
这光芒并非来自离火,也非枯寂的灰绿,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威严、仿佛凌驾于万物规则之上的…天道气息!这气息出现的刹那,那汹涌的怨毒诅咒之力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一声唯有灵魂才能感知的凄厉尖啸,冲击的势头骤然一滞!
“这是…?!”“画骨”一直轻松戏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实的惊疑!白玉骨手无意识地向前探出半分。
那点暗金光芒迅速扩大、蔓延!它无视了血契烙印本身的束缚结构,以一种不容抗拒的、修改法则般的姿态,强行覆盖、改写着烙印的符文!
血契烙印表面的红光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嗤嗤”的湮灭声,迅速黯淡、消退!烙印的形态在扭曲、变形,其核心构成正被那暗金光芒强行抹去、重构!
几个呼吸间,原本妖异血红的烙印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烙印在陆青崖眉心的印记!
那是一个极其繁复、由无数细密暗金线条勾勒出的古篆符文!形似一个扭曲盘绕的“天”字,又似某种古老神只的独眼!符文线条深邃内敛,散发着冰冷、绝对、如同苍穹俯瞰蝼蚁般的无情威压!正是这股威压,将之前那汹涌的怨毒诅咒之力彻底镇压,死死禁锢在陆青崖神魂深处,无法再透过烙印兴风作浪!
昊天印!
烙印成型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浩瀚威压,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整片鬼市区域!浓稠的暗紫色蜃气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无数隐藏在雾气中的鬼影发出惊恐的尖啸,瑟瑟发抖地匍匐隐匿!就连“画骨”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白玉骨手微微蜷缩,面具后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天…道烙影?!他神魂深处…竟藏着这种东西?!” “画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一丝恐惧。
昊天印成,血契消,怨毒镇!
陆青崖身体剧烈的痉挛奇迹般地停止了!眉心那冰冷的“天”字符文静静烙印,虽带来一种被至高存在标记的沉重束缚感,却驱散了血契反噬的灼魂剧痛。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气息虽然依旧微弱濒死,却趋于一种诡异的平静。丹田处暴动的离火也仿佛被这浩瀚天威所慑,在锁链的禁锢下暂时蛰伏。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却引发了更剧烈的连锁反应!
“嗡——!”
一直被李慕雪护在身边的苏璃,身体猛地剧烈震颤起来!并非苏醒,而是源自她心脉深处!
那层覆盖着翠绿微光的灰白冰晶封印,在昊天烙印成型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某种同源力量的强烈刺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灰白光芒!光芒中,深邃的寂灭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冰晶表面那道细小的裂痕!
“咔嚓!咔嚓嚓——!”
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扩大!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了整片冰晶!
“不!!”李慕雪绝望地伸出手,却无法阻止!
“轰——!”
冰晶封印,彻底崩碎!
一股精纯浩瀚、却冰冷死寂到极致的灰白洪流,如同沉睡了万载的凶兽脱困,从苏璃心口轰然爆发!这股力量并未向外扩散摧毁,而是瞬间倒卷,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她自身的心脉、丹田、四肢百骸!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惨嚎,从苏璃口中迸发!她原本沉寂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心口那点由枯枝生息点燃的翠绿微光,在这寂灭洪流的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熄灭!一股更加纯粹、更加霸道的亮金色火焰,却毫无征兆地从她丹田深处、被寂灭之力刺穿的某个核心节点中,猛地爆发出来!
离火!被寂灭之力强行刺激、提前苏醒的离火本源!
但这离火失去了苏璃自身意识的引导,更失去了枯枝生息的平衡,甫一出现便带着焚灭一切的暴戾!它并非护主,而是与侵入体内的寂灭洪流展开了疯狂的对冲!
灰白寂灭与亮金离火!两股同样恐怖、属性却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苏璃脆弱的躯壳内,如同两头发狂的太古凶兽,展开了最原始、最惨烈的厮杀!
“嗤嗤嗤——!”
苏璃的身体瞬间变成了惨烈的战场!皮肤表面,左侧浮现出灰败的石质纹路,冰冷死寂;右侧则燃起亮金色的火焰,灼热狂暴!两股力量在她体内疯狂对冲、湮灭,每一次碰撞都让她身体剧烈抽搐,口鼻中溢出带着内脏碎块和火星的鲜血!她的生命气息如同过山车般剧烈起伏,时而冰冷如尸,时而灼热如火!心脉处,彻底被灰白与亮金交织的毁灭性能量占据,那点翠绿的生机,已然无踪!
“师姐!!!”李慕雪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要抱住苏璃,却被那恐怖的能量乱流狠狠弹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璃在冰火两重天的地狱中痛苦挣扎,走向毁灭!
“寂灭…离火…药灵圣体…”“画骨”看着苏璃身上那惊心动魄的冰火异象,白玉骨手紧紧交叠在一起,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狂热,“…好一具…天生的‘丹鼎’!若以秘法引导,将这两股对冲之力强行束缚、熔炼…或能…成就传说中的…‘寂灭离火丹’?!”
她的目光,如同发现了绝世瑰宝的贪婪恶鬼,死死锁定了在毁灭性能量中濒临解体的苏璃。
而陆青崖眉心,那枚冰冷的“昊天”符文,在苏璃体内寂灭与离火对冲爆发的瞬间,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九天之上的冷漠意志,投下了一瞥,烙印下这具“丹鼎”崩解前最后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