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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丰门洞嵌着的“华人与狗”牌匾还在滴落眼浆,巡捕房爆裂的血管将苏格兰格纹地毯染成抽象派血画。

外滩的晨雾被硝烟、焦臭和规则血箭的腥甜腌渍成灰褐色肉冻。在这片战后废墟上,活下来的人开始用眼睛咀嚼这场魔幻盛宴。

“号外!号外!百乐门大火!威尔逊领事玩火自焚!号外——!”

尖利的童音刺破死寂。

一个瘦骨嶙峋、穿着打补丁短褂的报童“小猢狲”挥舞着刚出炉还带着油墨热气的《字林西报》,赤脚踩过满地碎玻璃和粘稠血块,朝着圣三一堂残破的尖顶狂奔。

报纸头版用加粗黑体印着教会授意的标题:

【暴徒纵火百乐门,威尔逊爵士英勇殉职!】

(副标题:沪上治安亟待强化,工部局呼吁严惩凶手!)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明显经过裁剪的黑白照片:燃烧的劳斯莱斯残骸被刻意放大,占据四分之三版面,角落只露出林炎持伞背影的一小片模糊衣角。

“皮特神父!皮特神父!头条!洋人上头条啦!” 小猢狲冲进教堂侧门,挥舞着报纸,脸上带着底层孩童目睹大人物遭殃时特有的、混杂着恐惧与隐秘兴奋的红晕。

教堂告解室改建的临时主编室内,《字林西报》实际掌控者、骸骨教会喉舌——皮特·威尔逊(税务司副手皮特的堂兄)正焦头烂额。

他秃顶冒汗,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对着排字工咆哮:“蠢货!照片!我要的是那个撑伞魔鬼的正脸!不是这堆废铁!重制!立刻重制!标题换成《东方撒旦降临外滩,需以圣火净化》!快——!”

排字工哆嗦着,手指伸向盛满铅字的木盘,准备更换污蔑性标题的活字。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铅字的刹那!

嗡——!!!

整个铅字盘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如同通了高压电!

盘子里,那些冰冷的、沉重的、象征着殖民话语权的铅字粒,如同被浇了滚油的跳蚤,又似嗅到杀虫剂的蟑螂,疯狂地跳动、翻滚、碰撞!

“上帝啊!活…活了!” 排字工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皮特主编惊骇地看到,那些代表“撒旦”、“净化”、“东方魔鬼”的铅字,如同躲避瘟疫般拼命逃离它们原本的位置!

而另一些铅字——“讨债”、“龙王”、“显圣”、“自焚”——则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从字盘各个角落蹦跳着、翻滚着,自动汇聚到版面中央!

更诡异的是,这些汇聚的铅字并非简单排列!

它们在无形的规则之力操控下,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自动跳入排版槽,严丝合缝地组成了全新的、燃烧着幽蓝火焰般光芒的标题:

【黄包车夫笑看洋人自焚!百乐门惊现讨债龙王显圣!】

标题下方,原本模糊的汽车残骸照片区域,铅字自行融化、重组!

勾勒出两个清晰无比的画面:左侧是林炎在漫天爆炸碎屑中持伞护住苏晚晚的冷峻背影,伞沿蒸腾的血雾凝成龙形。

右侧则是一个特写镜头——一个憨厚黄包车夫咧着嘴,手里半个啃过的白面馒头,正中央赫然镶嵌着一颗金光闪闪、还沾着血丝和食物残渣的——威尔逊爵士的金牙!

“不!停下!魔鬼的文字!” 皮特主编目眦欲裂,肥胖的身躯扑向铅字盘,试图用手扒乱那自行排列的标题!

他的手刚伸进铅字盘!

嗤啦——!!!

那些组成标题的铅字,边缘瞬间变得赤红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

“啊——!!!” 皮特主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猛地缩回手!掌心皮肉被烫出几个清晰的、凹陷下去的铅字烙印——正是“自焚”二字!

铅字盘并未停止暴动!

在皮特主编的惨嚎声中,盘子里剩余的铅字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灵魂,疯狂地跳跃、组合!不再局限于文字!

它们排列成一行行、一列列扭曲的线条与圆点!最终,竟在铅字盘剩余的空白区域,自动拼出了一幅完整的、由铅字点线构成的——《国际歌》五线谱!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无声的旋律仿佛在铅字间震荡!

更恐怖的是,那五线谱末尾的休止符铅字,猛地从盘中弹射而起!带着破空声,如同愤怒的子弹,狠狠抽在皮特主编因剧痛而扭曲的胖脸上!

啪!

清脆响亮!休止符铅字在他颧骨上留下一个带血的方形红印!

“魔鬼!这是魔鬼的报纸!” 皮特主编捂着脸崩溃尖叫,一脚踹翻了铅字盘!燃烧着幽蓝标题的铅字和《国际歌》五线谱哗啦洒落一地!

而此刻,冲进来的报童小猢狲,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中那份《字林西报》。

呼——!

毫无征兆!他手中的报纸猛地自燃起来!火焰并非寻常的橘黄,而是冰冷刺骨的幽蓝色!

火焰瞬间吞噬了污蔑的标题和裁剪的照片!

报纸在幽蓝火焰中化为灰烬,却没有一丝热度!灰烬并未飘散,反而在火焰中悬浮、重组!

眨眼间,一份全新的“报纸”在幽蓝火焰中诞生!

材质非纸非帛,薄如蝉翼,触手冰凉,通体流淌着星屑般的微光。

头版正是铅字盘自行排列的燃烧标题:《黄包车夫笑看洋人自焚!百乐门惊现讨债龙王显圣!》!

配图清晰无比——林炎的血伞背影与阿福镶金牙的馒头特写,纤毫毕现!

“神…神仙显灵啦!” 小猢狲吓得手一抖,幽蓝报纸飘落在地,却毫发无损。他连滚爬爬地捡起来,再看那头版镶金牙的馒头特写,眼珠子瞪得溜圆:“阿…阿福叔?!”

黄包车夫阿福,这个常年被巡捕踢打、被洋人蔑视的憨厚汉子,正蹲在一辆被炸翻的装甲车履带旁。

他脸上蹭着黑灰,手里捧着半个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还算干净的白面馒头。

咧着嘴,露出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对着旁边几个惊魂未定的同行,指着远处汇丰银行大门上嵌着的牌匾和仍在冒烟的巡捕房,用最朴实的苏北腔感叹:

“乖乖隆地咚!原来洋老爷放烟花…阵仗这么大咧!” 他憨笑着,低头狠狠啃了一口馒头。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硬物碎裂声!

“哎哟!” 阿福捂着嘴,疼得龇牙咧嘴,从嘴里吐出一小块硬物。

定睛一看——半颗金光闪闪、边缘带着锋利锯齿的——金牙!正是他馒头里镶着的那颗!刚才那一口,把金牙咬崩了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