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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金榜题名,高中秀才

学政衙门前那面高大的照壁之下。

人潮汹涌,声浪震天。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死死地胶着在那面即将展开的、巨大的红纸榜文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

希望,绝望,期盼,恐惧。

无数种复杂而又极致的情绪,在这一刻,在每一个考生的心中,激烈地碰撞着,翻腾着。

张小山紧紧地攥着父亲和二哥的手。

他的手心冰凉,全是湿冷的汗水。

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攫住,又像是要从胸腔里直接蹦跳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他看到,那几名身穿官服的书吏,在数十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护卫下,终于走到了照壁之前。

他们手中捧着的那卷巨大的榜文,在无数道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是那么的沉重,那么的神秘莫测。

“肃静。肃静。”

一名衙役头目,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维持现场那早已失控的秩序。

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那如同山呼海啸般的人群喧嚣所淹没。

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

那名年长的书吏,深吸一口气,对着身旁的两名年轻书吏点了点头。

三人合力,将那卷巨大的榜文,缓缓地,一寸一寸地,从上到下,展开。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在场数千颗心的起伏。

榜文是黄色的,上好的宫廷贡绫,上面用乌黑的墨汁,以极其工整的馆阁体小楷,密密麻麻地书写着一个个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寒窗苦读的学子。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其籍贯和此次院试的名次。

当那份承载了无数人命运的榜文,被彻底展开,平平整整地张贴在照壁之上,沐浴在清晨略显苍白的阳光下时。

整个广场,仿佛在瞬间被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炸雷。

“出来了。出来了。”

“榜出来了。”

“快看。快看啊。”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便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彻底失控的疯狂。

无数的考生和他们的家人,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发出一声声或惊喜、或绝望、或歇斯底里的呼喊。

他们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面高高在上的榜文蜂拥而去。

推搡,叫骂,哭喊,尖叫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体面,在这一刻,似乎都已荡然无存。

只剩下最原始的、对命运裁决的渴望和恐惧。

张大山和石头,早已在这混乱开始的瞬间,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小山紧紧地护卫在中间。

他们如同两尊坚不可摧的礁石,在汹涌的人潮中艰难地劈波斩浪,试图为小山挤开一条通往希望的道路。

“小山,抓紧爹。”

“三弟,别怕,有二哥在。”

他们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头发也凌乱不堪,脸上甚至被推搡的人群划出了几道细小的血痕。

但他们的目光,却始终坚定地,在那面高不可攀的榜文之上,努力地搜寻着。

榜单太长了,名字太多了。

从上到下,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蚁群,看得人眼花缭乱。

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颗小小的星辰,在浩瀚的夜空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而他们,就是要在这无数的星辰之中,找到那颗属于他们张家的、最耀眼、也最期盼的星。

小山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看花了,却依旧没有找到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脚也开始变得有些冰凉。

难道难道这次真的

就在他心中那份希望的火焰,即将被无边的焦虑和恐惧彻底吞噬之时。

忽然,一直在他身旁,同样是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奋力搜寻的二哥石头,发出了一声如同划破夜空惊雷般的、充满了狂喜和不敢置信的尖叫:

“爹。三弟。俺......俺看到了。俺看到了。”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变得有些尖利刺耳,甚至带着几分破音。

却也清晰地,穿透了周围所有的喧嚣,狠狠地砸进了张大山和小山的心里。

“哪里?石头,在哪里?”

张大山猛地抓住石头的胳膊,声音因为紧张而剧烈地颤抖着。

小山也屏住了呼吸,整个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涌向了耳朵。

“就......就在那里。”

石头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伸出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指向榜文中间偏上的一个位置。

“南阳府甲申科院试取中生员第......第......”

他似乎因为看得太快,或者因为太过激动,后面的名次竟然一时有些卡顿。

“第几?石头,快说,到底是第几?”张大山急得几乎要跳起来。

“是......是”石头深吸一口气,再次仔细地辨认了一下,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了出来:

“是正榜第......第十五名。”

“青阳县青石村张小山。”

“中了。三弟,你中了。你考中秀才了。还是正榜第十五名啊。”

轰——

这几个字,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仙音,又如同平地里炸响的春雷。

瞬间将张大山和小山所有的理智和克制,都彻底击得粉碎。

张小山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二哥那因为狂喜而有些变形的呼喊声,在无限地回荡着。

中了?

我......我真的考中秀才了?

而且还是南阳府院试的正榜第十五名?

这......这不是在做梦吧?

他下意识地,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感,清晰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那双因为连日苦读和紧张等待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就被滚烫的泪水所模糊。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艰辛,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期盼

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奔涌而出的、喜悦的泪水,肆意地冲刷着他那张年轻而又坚毅的脸庞。

他想哭,想笑,想大声地呼喊。

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任由那泪水,无声地,汹涌地,流淌着。

而一旁的张大山,这位饱经风霜、早已将喜怒哀乐都深藏心底的庄稼汉子。

在听到石头那确凿无疑的喜讯时。

也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那早已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情感。

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两行浑浊而又滚烫的老泪,如同决堤的江河一般,从他那张布满了岁月刻痕的脸上,奔涌而下。

他猛地伸出那双粗糙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紧紧地,将身边这个因为激动而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的三儿子,死死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好好好啊”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早已哽咽得不成样子。

他想说很多很多话。

想说儿子你真有出息。

想说爹为你骄傲。

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都化作了这最简单,也最能表达他此刻心情的三个字。

以及那一声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喜悦和自豪的哽咽。

石头也在一旁,激动得手舞足蹈,他一会儿用力地拍打着父亲的后背,一会儿又兴奋地揉搓着三弟的头发。

“太好了。三弟。你太给咱们家争气了。”

“秀才公。俺的三弟是秀才公了。”

他扯着嗓子,向着周围那些因为他们的举动而投来好奇目光的人群,大声地炫耀着,宣告着。

那份与有荣焉的骄傲和自豪,溢于言表。

周围的人群,在最初的喧闹过后,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着这对在榜前相拥而泣、喜不自胜的农家父子。

听着那个年轻后生口中喊出的“秀才公”三个字。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复杂难言的表情。

有羡慕,有嫉妒,有敬佩,也有一丝丝的失落和不甘。

秀才。

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称谓。

它代表着功名,代表着身份,代表着一个农家子弟所能达到的、在许多人眼中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巅峰。

它意味着,从此以后,张小山便不再是普通的民。

而是官府认可的、拥有诸多特权的“士”。

他可以免除自身的赋税和徭役。

他可以见官不跪,与县令平辈论交。

他有资格进入官学,继续深造,甚至将来还有机会去考取更高等级的举人、进士功名,真正地踏入仕途,成为人上之人。

这对于任何一个普通的农家来说,都无疑是天大的荣耀,是足以改变整个家族命运的转折点。

而张小山,这个来自偏僻山村的、年仅十七岁的少年。

竟然真的,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和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这一步。

这怎能不让人为之震惊,为之感慨万千。

“恭喜这位小相公了。”

“贺喜张家出了位秀才公啊。”

渐渐地,周围开始响起一些稀稀拉拉的、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祝贺声。

那些同样上榜或者名落孙山的考生们,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新科秀才”,眼神里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张大山和石头,好不容易才从那巨大的喜悦中稍稍平复下来。

他们搀扶着依旧有些激动得浑身发软的小山,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艰难地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爹......二哥......俺......俺真的考中了?”

直到远离了那喧嚣的榜前,小山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声音依旧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地问道。

“中了。小山。你真的中了。”张大山用力地拍着儿子的肩膀,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不仅中了,还是正榜第十五名。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走。咱们快回客栈。爹得赶紧想办法,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娘,告诉你大哥他们,还有告诉你周先生。”

“他们要是知道了,还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父子三人,互相搀扶着,脚步轻快地,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身后,是依旧喧嚣鼎沸的放榜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