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困于得失的秤盘,在占有与渴求间辗转反侧,却忘了古贤早已在竹简帛书中留下启示:当我们能像敦煌飞天般手持莲花而不折茎,脚踏流云而不驻足,便会懂得——真正的自由,藏在“失而非失”的豁达里,长于“求而不困”的清醒中,最终在“使物不役”的智慧里,遇见生命本真的轻安。
一、失与得的空性:打破占有欲的茧房
“凡我所失,皆非我所有”的洞见,恰似用佛前的酥油灯,照亮了占有欲编织的茧房。苏轼在黄州失去官职,却在“长江绕郭知鱼美”的顿悟里,发现“失”的不过是一顶乌纱帽,“得”的却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生命本真;敦煌藏经洞的经卷流散海外,看似是文明的“失”,却在跨国研究中让敦煌学成为世界的学问——这些“失”从不是真正的失去,正如流水失去河床的束缚,却获得了奔涌入海的自由。
商纣王聚敛鹿台之财,最终“失”了江山;陶渊明舍去五斗米俸禄,却“得”了南山的菊香。真正的智慧在于看清:西晋石崇的珊瑚树再华美,终究是被砸碎的虚妄;而王维“人闲桂花落”的心境,才是永不凋零的拥有。就像莫高窟的飞天,手中的莲花从不需紧握,花瓣的舒展本就是自然的馈赠——当我们能像敦煌沙粒般,在风中失去固定的形态,却获得塑造沙丘的万千可能,便会懂得“失”不过是宇宙间的能量流转,从未真正属于过谁。
二、求与困的辩证法:在欲壑中筑一道月洞门
“凡我所求,皆受其所困”的警示,如同一道月洞门,将欲念的喧嚣挡在园林之外。北宋蔡京求权至“六贼之首”,却困在“八十一年往事,三千里外无家”的绝笔诗里;明清商人求富而建徽派大宅,最终困在高墙内的四方天空下。这些“求”如同莫高窟壁画中被烟熏黑的经变画,当初画得越繁复,后来越难剥离困厄的烟垢。
反观苏轼“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的通达,他求的从不是官职高低,而是“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安顿;张桂梅校长求的不是个人安逸,而是“让女孩读书”的执念,这份纯粹的“求”反而让她挣脱了病痛的困锁。就像苏州拙政园的“与谁同坐轩”,设计者只求与清风明月相对,反而获得了超越时空的陪伴。真正的“无欲则刚”,并非断绝所有欲求,而是如黄山松扎根岩缝却不贪求土壤,在有限的索取中保持生命的挺拔。
三、物与我的圆融:做驾驭流云的飞天
“君子使物,不为物使”的智慧,恰似敦煌飞天的飘带,在操控与放任间找到平衡。宋代文人“以器载道”,茶盏里盛的是“涤荡尘心”的哲思,画卷中藏的是“澄观万象”的胸怀;茶马古道的马帮用骡马运输货物,却从不把驼铃当作禁锢自由的枷锁——这些“使物”的智慧,如同扬州个园的壶天自春,在有限的空间里创造无限的意境,让物成为心灵的延伸而非囚笼。
反观明清宫廷里的“奇技淫巧”,那些镶金嵌玉的鼻烟壶,最终成了封闭视野的障目之叶;当今社会的“消费主义”陷阱,让人们困在“拥有即价值”的迷思里。真正的“无为则无所不为”,是如敦煌匠人般,在绘制壁画时“无为”于名利,却“有为”于千年不朽的艺术;是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无为”,却在自然中“有为”地活出生命的诗性。就像莫高窟的流沙,看似“无为”地随风流动,却在千年间“有为”地塑造着鸣沙山的轮廓。
站在敦煌鸣沙山的山巅,看月牙泉倒映着飞天的剪影,忽然懂得:生命的轻安从不在于“拥有多少”,而在于能否像飞天那样,手中捧着莲花却不执着于花香,脚下踩着流云却不贪恋云影。当我们能像苏州园林的借景艺术,“借”北寺塔入窗却不据为己有,“用”流泉映月却不阻断奔涌,便会明白——所谓“大道至简”,不过是在得失的流转中保持澄明,在欲求的边界处筑起一道月洞门,最终在物我两忘的刹那,听见自己的心如同敦煌的经筒,在风中轻轻转动出“本来无一物”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