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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卿云立后的消息传开后,上裴家恭贺的人将国公府的门槛都踩塌了。

皇帝顶着太后和长公主的双重压力,硬是把裴卿云拉上皇后之位,这说明什么?说明裴卿云深得皇帝宠爱啊!

讨好了裴卿云,就是讨好国公府,讨好国公府,就是讨好皇上!

这日,沈括下令准许国公夫人进宫探望裴卿云。

屏退了宫人,裴卿云问道:“母亲,这些日子家中可还好?”

“好!托娘娘的福,好得不得了。”

裴夫人眼尾笑出了褶子,“不说别的,娘娘一朝立后,想巴结咱们裴家的人如过江之鲫,你兄长之前相看婚事,那家还觉得你兄长不如二房的裴谨言有出息,愣是不肯嫁女儿,如今亲自带女儿登门,提起姻亲一事呢。”

裴卿云轻蔑一笑:“此等见风使舵之人,哥哥不娶也好。燕京还有多的是好姑娘,母亲要为兄长挑一名德才兼备之人才是。”

“是,谨听娘娘教诲。”

裴夫人朝殿外望了望,确认无人,压低声音说:“不过皇上骤然立娘娘为后,又是得罪长公主,又是得罪太后,我与你父亲都十分担心娘娘往后在宫内的安危。且娘娘没有子嗣,后位始终是坐不稳,还是要多考虑才是。”

她起身走到桌案旁,提起笔飞快写下一张纸,交给了裴卿云。

“这纸上的方子,是我特意找了城中最有福气的孕妇人,按照她平日的药膳写下的。此人今年刚怀上夫家第五个孩子,五个孩子都是男孩。”

裴卿云如获至宝,“多谢母亲,本宫一定会好好服用的。”

“对了母亲,卿卿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你妹妹在家忙着预备嫁衣呢,年底及笄,马上就要嫁走了。说起这事我还后怕,之前女官恩科不是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臣都在为自家女儿找夫子,想要她们去科考,你父亲见状也起了心思,还想让裴谨言来教你妹妹。”

“卿卿既有一桩好姻缘,何必去做这样抛头露脸,惊世骇俗的事。”

“我也是这么跟你父亲说的。不过幸好,你父亲后来改变了主意,也没再提这事了。”

“哦?父亲是如何改变心意的?”

“裴谨言劝了几句。算他识相,没撺掇你妹妹,否则我必跟他没完。”

……

送走了裴夫人,已经接近晌午了,裴卿云亲自到永寿宫小厨房,做了几道膳食放进食匣,来到乾清宫。

“给皇后娘娘请安。”陈旺说:“皇上正在里头批折子呢,吩咐不许人打搅。请娘娘在偏殿稍后。”

“知道了。”裴卿云进了偏殿坐下,不多晌,一人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采英屈膝行礼,将手中茶盏奉到裴卿云手边,“娘娘请用茶。”

裴卿云抬眸扫了她一眼,“是你啊。听说你为救皇上受了伤,现在既能来伺候,想必伤已经好了。”

“托娘娘的福,内务府不敢怠慢奴婢,所以奴婢谨记娘娘恩德,伤势一经痊愈便回来伺候了。”

裴卿云满意的勾起一抹笑容,“你倒识相。”

她端起茶,撇了撇浮沫饮了一口,又给麝月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出去看守。

“皇上近日都召见了什么人?”

“除了容首辅和内阁的几位大臣,再就是驸马爷居多。”

裴卿云眯了眯眸,“裴谨言当真没有给皇上送什么人?那皇上为何时常召他伴驾。”

“这……奴婢也不知,不过奴婢肯定,驸马不曾给皇帝送什么人。不过驸马与皇帝就是格外亲近,有一回奴婢无意间闯进殿中,瞧见皇上和驸马,手牵着手,看着对方,甚至情深,皇上见到奴婢后就赶紧放开驸马了,还责怪奴婢冒失……”

裴卿云瞳孔震颤,飞快将茶盏掼到桌上,溅出的茶水沾上袖口了都不顾。

“你再说一次!皇上和裴谨言手牵手?”

“是,是……”

“你当真没眼花?!若敢哄骗本宫,本宫绝不饶你!”

“奴婢不敢啊!”采英砰砰磕头,“奴婢真的看见了。不过从那之后,皇上就不许奴婢在驸马在时,擅入寝殿,所以那之后奴婢就再没见到过类似的事了。”

裴卿云嗬出一口气,用力转了一圈眼珠,耳畔传来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不会的,一定是这贱婢看错了。

皇上怎么会和驸马有断袖之情呢,皇上是喜欢女人的。

即便是……皇上也一定是被勾引了!

裴卿云眯了眯眸,想起裴谨言那张雌雄莫辩,清秀女气的脸,那尊容不就跟勾栏里的小倌一样么。

勾引了长公主还不够,主意竟然都打到皇上身上了!

怪不得这么多年盛宠优渥,原来不是给皇上送了贱人,是自己做了贱人!

“此事不许再跟旁人提起。”

“奴婢只敢跟皇后娘娘说,别的不敢呐。”

“退下吧。”

“是。”

甫一听说这样的事,裴卿云也没心思再留下和皇帝用膳了,吩咐了陈旺,便带着人回了永寿宫。

进了寝殿,麝月一边替她倒茶,一边问道:“娘娘方才和采英说了什么,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裴卿云转了转眼珠。示意她上前。

“麝月,你是长公主的人,依你看,长公主和驸马夫妻可恩爱?”

“公主对驸马爷一往情深,但驸马爷却一直对公主淡淡的。”

麝月笑容带着嘲讽,“驸马爷是读书人,身上总带着书生的酸腐矫情,将尚公主看做是吃了软饭,这些年公主总是一味地讨好,驸马爷理所当然的享受公主的宠爱。不过现在公主已然腻歪了,驸马爷再不知变通,也不会有几日好日子可过了。”

“驸马总是和皇上同出同进,十分要好。公主以前倒也不曾疑心?”

“公主仁善,自然不愿以恶意揣度驸马和皇上,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本宫一直在想,驸马怎么能得皇上如此青眼。”

裴卿云一脸严肃道:“采英方才告诉本宫,曾见皇上与驸马手牵着手,眼对着眼,仿佛夫妻一般。”

“什么?!”

麝月大骇,她虽是沈雾的心腹之一,却也不知道这些内情,顿时怒发冲冠。

她强压下怒火道:“娘娘的提醒奴婢记下了,奴婢会转告公主的。”

裴卿云暗暗拱火:“裴谨言是国公府二房出身,从小就男生女相,和小倌似的,他那亲娘更原本是我叔叔的婢女,勾引了主子才得以上位,许家才有今日,他们母子可以说一脉相承了。”

麝月深吸了一口气,欠身离开了。

裴卿云却弯起嘴角,心里有了打算。

若是能让长公主休了裴谨言,或许可以让她的兄长毛遂自荐,若她哥哥做了驸马,那这朝堂就是她裴家的天下了。

不论皇帝和长公主之争谁赢谁输,她都有一份保障。

得想个法子,让裴谨言这个家伙赶紧腾位子才是。

……

五月末六月初,沈雾苦等了一月的消息终于从中州传了过来,只是展开书信,只有无情的几个字,刺痛了沈雾眼球。

逃难,不知去向。

流心:“公主……”

沈雾手指攥紧,纸条在她掌心揉皱,被她无力的抛上了桌。

流心蹲在她面前,柔声劝解:“公主,即便现下没找到,可咱们至少知道带走小公子的那对夫妻是谁了。奴婢这就让人到中州附近的州府县打听,一定会找到许家夫妻的。”

“中州地动,他们都充作难民逃难去了,州县难民涌入,登记困难。她们若带上了孩子,一定心虚不敢上册,如此寻找不易于大海捞针。”沈雾阖上双眸,眼圈酸涩涨疼。

“况且……”她声线带了些哽咽。

“逃难路上,谁也不知会出什么事,万一遇上劫路,或是她们嫌孩子累赘……”

沈雾不敢再往下想了。

流心只能劝她:“公主不能丧气,其实奴婢觉得,说不定他们此刻正往京城来。”

沈雾一顿,流心这话也有道理,若真走投无路,他们拿捏着许氏这么大的把柄,说不定会来京城威胁一番。

“着人留意着。”

“是。”

“还有件高兴事告诉公主。”流心说:“袁太医说小福宝的嗓子治得差不多了,再服用一阵子汤药,勤加练习,就能发出声音。”

沈雾扯了扯嘴角,“确实是喜事。之前利用他本宫一直心中有愧,他又因本宫在这府里备受许氏委屈,将他治好,找到他爹娘,本宫也算是赎罪了。”

流心抿了抿唇。

她们公主行事一直坦荡,利用这么个小孩子,她心里始终是个结,也没法彻底狠下心。

现在流心只希望,沈雾的孩子能好好的活着,否则……

沈雾渐渐平静下来,她无意间望了眼庭院里,忽见容复从月洞门进来,拧起眉喊了声:“容复。”

流心站起身,容复从廊下绕进殿中,颔首见礼,“公主。”

“这两日你怎么总神出鬼没的。”沈雾表情有些阴沉,“本宫对你泄露本宫行踪和皇帝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也不要太过分。”

“微臣这几日不在王府,并未回宫,只是家中有事所以回去处理。”

“容家有事?出了什么事?”

容复看向沈雾,“说来,这事还是公主挑起的。”

“本宫?”

不久前,就在沈雾忙着算计沈括立后的时候,容府里正因为一件小事闹得天翻地覆。

原本容复是不知道的,直到容夫人派人给他传话,让他赶紧回家。

此前因为女官一事,容首辅对容复多有不满,下令不许门房放他进门。

所以容复挑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墙根下翻进了府里,无声无息的躲开了巡查。

一路来到容夫人约定见面的地方。

见到儿子,容夫人哭着扑了过去。

“复儿,你得救救你妹妹啊。”

容复拧起眉,“容笑?她又怎么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说今年八月有女官恩科,她这些日子以出去和别家女眷小聚为由,实则偷偷溜出去找夫子读书。前两日骁骑营的刘大人和你父亲喝酒,也不知他怎么就知道了这事,你父亲动了大怒,罚你妹妹在祠堂跪着。”

容夫人抹着眼泪说:“本来你父亲只想笑笑主动认个错,答应不去考那恩科就行,可你妹妹倔劲犯了,宁可跪祠堂不吃不喝,也不肯跟你父亲服软。这都三天了,她就喝了两口水,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的!”

容夫人拉着容复来到祠堂外。

祠堂没有家丁看守,容夫人把食匣交给容复。

“笑笑她不肯吃我送的东西,她最听你的话,你让她吃点东西,娘现在就指望你了。”

容复拎着食匣来到祠堂,推开了祠堂大门。

容笑跪坐在蒲垫上,头也不回的说:“娘,你出去吧,我一点也不饿。”

“长能耐了。”

容笑身子一怔,飞快扭过头,“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容复关上门扉,走到她身旁盘膝而坐,将食匣里的菜一样样摆出来。

“娘担心你,特意叫我回来。三天不吃饭,想成仙啊?”

容笑也换了盘腿的姿势,她当然饿,饿的头晕眼花,眼下能吃下一头牛。

但她堵着一口气,这口气让她撑到了现在。

容复把筷子递了过去,容笑别过头,“我不吃。”

“父亲说了,我丢了容家的脸,让我在列祖列宗面前认错。认了错才能出去,才能吃饭,我若吃了这个饭就是认了这个错,若是如此宁可不吃。我没有错。”

容复顿了顿,递筷的手放了下来,他轻笑声说:“从前你不是把父亲的话奉为圭臬么,现在倒敢跟他作对了。”

“从前我是觉得父亲说的都是对的。他是当朝首辅,是百官之首。可现在我发现,父亲也有诸多不对的地方。”

容笑梗着脖子说:“他凭什么不许我去考科举。我若能考上,就能和你,和父亲大哥一样在朝为官了,这难道不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吗?他竟说我被长公主蛊惑,说我抛头露面不守女德,还把娘也骂了!”

“从前我觉得父亲宽宏,现在却觉得……他也自私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