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觉得,最豪放不过神武大帝征战壮严与萧寰请战北伐军令状,可眼下,齐景暄这番话,胸襟不输那二者。
尽显神武大帝的太子风范。
但有句话到了谢知月想问,那别姬呢?
她没问出口,因为昨晚他说了,不想嫁他,就不要再招惹他。
“那别姬呢?太子殿下的霸王不别姬吗?”
清脆女声响起,问出了谢知月心中所问。
谢知月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嗤笑,接着是男人寒冷如冰的话语:“好问,前提是得有死心塌地追随本宫的女子才有别姬,本宫没有,所以本宫不需要考虑那虞兮奈若何。”
“太子殿下是这世间顶顶好的男子,心悦殿下,愿意誓死追随殿下的女子必然不少。”沉雁接话。
沉雁说话温温柔柔,一口动听的吴侬软语就是女子听着都觉得舒心悦耳。
谢知月觉得,应该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样温柔小意的佳人吧?
话说回来这沉雁,也是有些大胆的,身为贺兰公子的婢女,和当朝太子说话,竟像是与寻常人平等交谈。
看来齐景暄对女子,是真的宽容大度。
但并不笼统,大多数女子在他面前,还是极其注重尊卑,谨小慎微不敢僭越的。
就比如赵明姝,身为他表妹,就从不敢称他表哥,只敢毕恭毕敬的称太子殿下。
连城跟萧寰都神色怪异的看沉雁,两人视线再交融。
萧寰用眼神在说:她胆是不是太大了点?这是想勾搭太子?
连城眼珠子转悠一圈看贺兰青渝,表示:被她家公子惯坏了呗!
“贺兰少傅身边这佳人,叫什么名字?”
齐景暄像是对沉雁升起了几分兴致,桃花眼微眯,眼底的跳动的暗芒生动沉溺。
唯一保持着些礼貌的是,他没直接询问那女子的名字,而是问贺兰青渝。
“回太子殿下,她叫沉雁。”
“哪两个字?”
齐景暄此问一出,谢知月呼吸猛然沉重,一双鹿眼里有怒气涌动,藏在衣袖下的双手都紧紧攥住了衣裙在手心里用力揉搓。
她在中秋夜宴时,分明与他讲过沉雁,他在这里还问是哪两个字!
还有那日他在她家中问她小字是哪个字,前世他也这么问过.......
他好像,就会对感兴趣的女子追问名字!
那怨气冲天的目光,很难让齐景暄忽视,他轻微往谢知月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小丫头眼睛本来就清澈,生气之下瞳仁更是透亮,就像是沾了水的夜明珠。
这时贺兰青渝回答:“沉鱼落雁的沉雁。”
齐景暄目光迅速回归到沉雁脸上,神色缓和又是作出那一派温良恭俭让,“沉鱼落雁为对偶,各拆一半用是有何深意么?”
贺兰青渝看了一眼沉雁,温声道:“想用点与他人不一致的罢了。”
齐景暄唇角保持着淡雅的笑容,缓缓念诵:“折戟沉沙铁未销,思雁远兮弦诉愁。”
贺兰青渝眸色倏忽一紧,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平静。
齐景暄声音放轻了很多,仿佛是步步紧逼贴在他耳畔说:“折戟沉沙,思雁远兮。本宫觉得,这才是贺兰少傅的沉雁呢。”
那声音虽轻缓,人唇角悠着儒雅的笑意,可那狭长妖异的桃花眼里笑意浮于表面,危险又摄人,就像是一把悬挂在人头顶,正在缓缓出鞘的利剑。
沉雁没有贺兰青渝那样沉稳,她双眸睁大,整个人都躲到了贺兰青渝身后。
公子说过,折戟沉沙,思雁远兮,字字思故国。
好一个心思缜密深沉的太子。
齐景暄没给贺兰青渝接话的机会,继续往下说:“沉雁,是个妙人。贺兰公子可愿意送给本宫?”
他话说的极为轻佻,面上却是一派矜贵端庄高山仰止的清傲。
沉雁决绝出声:“妾愿侍奉太子殿下!”
谢知月,连城,萧寰,三脸震惊。
太子居然是这种轻浮的人!
这叫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伪君子!
谢知月根本控制不住心中疾速蔓延开来的酸楚,就和前世他在亲蚕礼那日,因她出言不逊顶撞皇后,齐景暄罚她在东宫思过,他要带赵良娣替她去亲蚕礼时一样,起身就跑,边跑边哭。
连城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就一脚踹在距离自己近的萧寰的椅子上,那竹椅不禁踹,一脚下去椅子脚被踹断,萧寰防不胜防的被踹翻在地。
“哎哟!公主殿下,臣是犯什么事了吗?”他就坐在地上委屈的问。
齐景暄看着谢知月仓皇跑出去的身影,眼里才有流露出真情实感的担忧。
他僵硬的扭头看萧寰跟连城,看萧寰的眼神尽是惭愧。
萧寰的这一脚,应该是替他背负的,连城想踹的人,绝对是他,不知是太过于急躁踹错了人,还是给他这个太子留颜面。
连城目光如刀瞪了齐景暄一眼,用力甩袖追赶谢知月而去。
萧寰起身就对齐景暄说了一句臣先退了,就追着她们两个跑了,留下正处于尴尬之中的贺兰青渝和沉雁与齐景暄共处。
齐景暄脸上那过分危险的深沉已经乱了不少,他起身,没再看沉雁,只说道:“都称妾了,那就是与你家公子早在一起了,本宫没有夺人妻妾的癖好。”
沉雁解释:“妾与公子,主仆关系,清清白白。”
“既然没有,那你在本宫面前,该称奴。”
相比刚才危险的玩味轻佻,此刻便是直接了当的盛气凌人。
沉雁被那极端的态度转变吓得脸色发白,她匆匆看向贺兰青渝,“公子.......”
贺兰青渝护住沉雁,“太子殿下不喜欢在下,何必要为难一个小姑娘呢?”
“贺兰少保,好好教教你的婢女尊卑,你们贺兰一族,最好都好好学学,尊卑二字。”
齐景暄站起身来,斜睨了贺兰青渝一眼,那双过分妖媚的眼里,是不可一世,气定神闲的绝对恶劣。
贺兰青渝心房猛跳,瞳仁紧缩。
思绪在这一刹那被强行拽回十五年前,他七岁那年,吴国宫门前,坐在黑色骏马背上身穿金色战甲的男人摘下覆面的恶鬼面具,露出与恶鬼面具形成极致强差,惊艳绝伦的一张祸水脸。
那人睥睨众生,冲被强行押着跪在他马下的,他们的吴国帝王笑得恶劣.......
当时那畜生的所言所行,每每想起,让他只恨不能生啖这群燕狗,夷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