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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最后一日,三司会审,公堂设在大理寺,好多百姓跑去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大堂外,黑压压地一片。

上首主位设了三张桌案,坐着三司的主官,下首两旁也摆了椅子,坐着瑞王、定国公、宋痕。

大堂上亦站了不少人,有白发老翁,也有富庶的商贾,还有落魄的读书人,他们都是状告瑞王世子的苦主。

“带人犯!”

大理寺卿惊堂木一拍,立马有衙役带着瑞王世子上堂。

瑞王世子一上堂,那些苦主眼中恨意滔天,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一个老翁跪在大堂中央,状告瑞王世子虐杀他的孙女,还打死了他的儿子和儿媳,接着是一个又一个的苦主控诉瑞王世子的恶行。

瑞王世子自然不认。

于是,有证据陆陆续续呈上堂,有瑞王世子行凶时的凶器,也有瑞王府下人的证词,他们之中,有的替瑞王世子物色猎物,有的替他善后,还有的跟他一起作恶。

随着人证,物证越来越多,越来越详尽,瑞王世子的恶行一一被揭开,好色成性,以虐杀女子为乐,所行之恶,令人发指,连大堂外听审的百姓都倒抽一口凉气。

“一派胡言!你们处心积虑构陷我儿,你们......”

瑞王怒意勃发,“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还不等他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慕浔带着探事司的人走了进来。

众人见状,都惊了一下。

大理寺卿出声询问道:“王爷,你这是?”

慕浔朝瑞王走去:“舅舅,陛下请您进宫。”

瑞王眉头皱起来:“案子还没审完,陛下就要定案了?”

“舅舅还不知道吧,前几日,探事司发现青云山有异动,还以为是山匪,今日,我与神虎营进山剿匪,才发现那不是普通的山匪,而是一支私军,他们不止在山里练兵,还私铸兵器,今早,他们派出一支队伍去劫官银,那么巧,运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慕浔今日穿着软甲,衣服上还沾着血迹。

自从楚帝登基后,外无强敌,内无隐忧,安稳了太久,谁都没有想到竟有人要谋逆。

多年筹谋毁于一旦,瑞王眼中闪过阴翳,但他并不慌。

有八皇子那个蠢货在前面挡着,事情落不到他身上。

可他要是走了,定国公父子一定会想法设法给他儿子定罪。

瑞王的目光落在瑞王世子身上,慕浔朝他笑了下:“舅舅不用担心,这案子什么时候定罪,早一些,晚一些,差别不大。”

瑞王神情一滞,目光也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慕浔:“那些人已经都招了,说舅舅您与八皇子是主谋。”

随着他话音一落,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公堂内外,全都震惊地看向瑞王。

瑞王不愧是经历过夺嫡的老狐狸,稳得很。

“我是主谋?”瑞王神情极失望又痛心,好似在看一个胡作非为的晚辈,压着怒火道,“阿浔,舅舅没有哪里碍着你吧?你探事司一手遮天,如今,都遮到自己亲舅舅头上了?你可真能耐!”

慕浔轻轻笑了笑:“一个时辰前,探事司围了八皇子府和瑞王府,舅舅觉得能不能找出东西?”

瑞王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再谨慎,藏得再深,也总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瑞王深吸一口气,压下不断上涌的血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探事司手段通天,谁知道搜出来的东西是不是瑞王府之物,阿浔,我是你舅舅,你不能这么害我啊。”

慕浔笑意闲适,不疾不徐道:“舅舅说笑了,谋逆一事,兹事体大,围府的时候,老叔祖也在,有他老人家坐镇,孰是孰非,孰真孰假,谁也糊弄不了。”

他口中的老叔祖是安老王爷。

安老王爷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楚帝和瑞王的亲皇叔,快八十高龄,在宗室里德高望重,慕浔连他老人家都请出来,这是算到这一步,不给任何人质疑攻讦的机会。

走一步,算十步,真是好得很!

瑞王气笑了,咬死不认:“本王没有谋逆。”

慕浔唇边又弯出一点弧度:“八皇子也是这么说的,您与他,一个是陛下的亲弟弟,一个是陛下的亲儿子,都是至亲,陛下岂会是非不分,任由旁人随意构陷?”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现在,最想他死的人,就是楚帝!

瑞王喉间涌起腥甜,声音十分沉冷:“慕浔......”

成王败寇,慕浔不想听他说废话,打断了他:“舅舅是长辈,还是莫要让晚辈为难,陛下还在宫里等着舅舅呢。”

瑞王脸上露出灰败之色,但他不甘心啊。

这要是在瑞王府,即便大势已去,他还能殊死一搏,可在公堂之上,内外皆是朝臣百姓,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也是这一刻,瑞王终于意识到,三司会审定在今日,是为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好将他困在这里,甚至,砸破宋痕脑袋,嫁祸给他儿子,都是设好的一个局,让他焦头烂额,一心想着保住儿子的性命,哪里会察觉有人在查青云山。

之前,他还好奇,明明都已经处理干净了,怎么还会被人揪出来,原来是探事司出手了,难怪事态一日比一日严重。

可笑,定国公府和他斗得你死我活,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离开前,瑞王看了定国公和宋痕一眼,眼中的嘲弄讥讽十分明显。

到底是亲王,探事司给瑞王准备了马车。

两人上车后,瑞王靠在车壁上,打量着慕浔,仿佛是在与晚辈闲话家常。

“你就不怕有朝一日,鸟尽弓藏吗?他推你出来,对付公侯权臣,让你成为最锋利的一把刀,你倒是忠心,替他铲除异己,可满朝文武,哪一个不对你恨之入骨?”

“舅舅对陛下似乎颇有怨言,所以,”慕浔抬了一下眼皮,勾着唇角笑问,“舅舅谋逆,是因为对陛下不满吗?”

“我说了,我没有谋逆。”

“您选八皇子,是因为他羽翼未满,比起前面的几个哥哥,又实在蠢了些,正好让您利用,可是啊,就因为他蠢,您的大业注定成不了,我劝您,到了陛下面前,干脆利落一些,该认的,就认了。”

“看来,我跟你说的,你都没有听进去,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得替太子想想啊,明明太子贤德能干,他还要扶持晋王与太子制衡,你与太子素来亲厚,这样的人,你还要做他手里的一把刀吗?你就不怕哪一日,刀锋转向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