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凝珍端起酒杯敬他,“沈大当家,今日务必一尽酒兴!”
沈季同也赶忙回她,“郑大娘子也是,多难得的除夕良辰。”
裴猊一连喝了好几杯酒,速度还不慢。
桑七看得提着心,给他夹菜,“夫子多吃些菜。”
裴猊眉眼都是放松,静静地吃着桑七夹给他的。
另外一边,沈大当家和郑凝珍喝得很慢,一句生意相关的都没提,天南海北地闲扯着。
沈睿明吃完就溜去院子里玩了。
院中摆了个大火盆,他围着蹦蹦跳跳的,格外高兴。
待酒壶见了底,这场晚宴才宣告了结束。
除夕夜要守岁,院外也格外热闹。
这夜没有宵禁,大人小孩有的在街上到处游走。
几人倒没出去,就围坐在火盆旁。
裴猊盯着这火发呆。
桑七哈欠连天,回了屋子休息。
郑凝珍有些晕,也去睡了。
沈季同只等到沈睿明累得趴在裴猊身上,才抱着他走了。
翌日清晨,仍到处都是炮竹声。
桑七赶紧爬起来跟着裴猊习武。
“夫子,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裴猊摸摸她的头,“你也顺利平安。”
郑凝珍打开门就看到这一幕,又把门关上了。
她不如忍着吵再多赖会床。
就是怕起太晚,都有人来拜年了。
果然,宝珍刚把她亲手包的元宵放在桌上,大门就被拍响了。
郑凝珍赶紧盛起元宵,吹了吹往嘴里送。
“这是不是有些太早了…?”桑七眼尾抽了抽。
这么早,谁家吃过早饭了。
跟着宝珍进来的是卫乐湛。
已经站起来准备迎客的桑七又坐下了,裴猊将勺中晾凉了的汤圆递给了她。
桑七一口吃了,她直夸,“宝珍你做的汤圆真好吃!”
郑凝珍只觉得这汤圆甜得发酸,让她有点受不住。
活了三十五年,也没见哪个男人这般对自己!
还宝珍这汤圆好吃,分明是经了你夫子的手才好吃!
不成不成,有空她得多拉拉阿七,也成了卫乐湛那种满脑子情爱的,她可受不了。
卫乐湛额上青筋暴起,宽袖中双手握拳,“毫无规矩!未出阁就如此私相授受,置小七名声于何地?”
郑凝珍都替他累,“世子,新岁安康啊。可不兴新的一年第一句就是难听的话,你怎么来这么早?”
她知道卫乐湛肯定是会来的。
要不来,就不是卫乐湛了。
卫乐湛一摆手,身后的小厮将年礼放下。
“郑婶福延新日,庆寿无疆。我亲自来送年礼。”
郑凝珍笑笑,“有心了,我们就不去卫家了。”
她可不想上赶着去恶心自己。
说话间,她汤圆吃完了。
“既没别的事,世子便请回吧,你今日应挺忙的。”
过年初一最是走动时,得四方联络,加深关系。
卫乐湛冲她行了一礼,“告退。”
此子绝不可再留!
这边宝珍要收碗去洗,桑七顺手全干了。
宝珍跟她一起挤在厨房里,“我的七啊,我咋样才能像你一样不是贱籍啊…”
“简单,我去给婶子说一声,她就能给你卖身契了。那你有准备好交女户的人头税银子么?”
宝珍眨巴眨巴眼,“咱俩同岁,应该是交一样的银子吧?”
“对,我前不久是才交了一两银子,真贵!”桑七想到白白没了一两银子,可能是进了哪个贪官的口袋里,她就忿忿不平。
宝珍惊得吐了吐舌头,“这也太贵了吧…”
主子每月给她一两月钱,放眼整个循州,也难找出比她月钱高的了。
可她爱吃啊,衣裳不用自己掏钱,主子给了,可吃上她就能花去好多。
成日一出门去买菜,看到这个想吃,看到那个想吃…
“这么看来,我还是做这贱籍吧…”
桑七洗完碗了,冲她笑笑,“咱还是得想法子多赚些银子。”
女户确实贵,今年第一年就只需交一两,明年二两,逐年递增。
若是交不上,便会被官府随意地指配了嫁人,那更是痛苦。
宝珍叹口气,往嘴里塞着汤圆,眼睛又亮了起来,“哎哟,我包的这汤圆可真好吃!”
桑七两眼发光,“是啊!宝珍,你做的这些甜食真的很不错,要不过了年,你多做些,放当铺门口,应该有人买的。”
宝珍高兴地一把抓住她衣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那我过年使劲捣鼓捣鼓!”
她生在江南,是一家官宦之家的家生子,自幼便是贱籍。
这些个官宦之家,起起伏伏很正常,落下去时,便没了银子,只能发卖府中奴仆,她和父母没能被卖在一处。
她又去了一家做丫鬟,卖了又卖,辗转到了循州,被牙铺随手送给了郑凝珍。
不得不说,这家是她呆过最好的。
好得有些时候她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奴仆。
尤其是桑七,坏的不磋磨自己做,好的从不忘了自己。
桑七拍了拍她的肩出去了。
她今日主要有两件事,去给杨大哥和兰草婶子送年礼,拜年。
人还没到枕霞阁前,便听见了嘈杂的人声。
“不成不成,这也太大了,磊磊,快还给你郑婶。”
是蒋嫂子的声音。
院里坐了两家人,杨大哥一家三口,兰草婶子一家五口。
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兰草婶子的孩子,两女一儿,看起来都很乖。
郑凝珍抬手止住磊磊,“别听你娘的,哪有还压岁钱的,你拿着,来日武功高强了,来护着你婶婶我。”
命重要,她得护着自己小命。
杨磊小脸板得格外严肃,“我一定会学出来,保护婶婶!谁欺负婶婶,我就打他!”
郑凝珍笑得身子摇晃,摸了摸他的头,“我可当真了啊!”
杨屠夫笑得敦厚,悄无声息地将年礼放在了梅树旁。
普通老百姓送礼,正儿八经送的,谁会大声招呼着喊人看啊。
兰草婶子看着磊磊也笑,“真争气,哪像我家这个祖宗,干啥都得哄着才行。你们仨不去磕头拜年?”
大妮二妮很乖巧腼腆地往郑凝珍身前走,跪得实在,磕头更实在。
“砰砰砰——”
三个头一磕,额头上都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