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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我家住在大陕北 > 第204章 霜路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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塬坡的霜降在西北风的呼啸中抵达时,秀兰正带着妇女们在枣林里搭建防风障。粗麻布裹着的枣树干像列队的士兵,赵大姐用柳绳捆扎障子时,指尖被冻得发紫:\"兰子,昨儿梦见我爹说,霜降前得给枣树穿'棉衣裳',不然今冬要遭罪。\"

\"婶,防风障咋越搭越像窑洞?\"小吴抱着陶制沙袋跑来,袋上印着\"陈家洼制\"的字样。秀兰用冻红的手比划着:\"窑洞形挡风效果好,就跟咱躲在塬坡后头避风似的。\"李虎扛着枣木梯子走来,梯角绑着的陶制风铃在风中叮当作响:\"等开春儿,咱给每棵枣树都配个风铃,吓走啄枣的鸟儿。\"

晌午时分,老槐树下的石桌摆着新熬的枣姜汤。建军老人往火塘里添着干透的枣木,火星子溅在他刻着护窑符的拐杖上:\"smith 那老头咋没影儿了?\"秀兰搅动着陶罐里的姜汤,热气模糊了她睫毛上的霜花:\"听说去了南洋,卖咱的夜光陶茶具。\"赵大姐撇了撇嘴:\"卖就卖呗,只要不打咱地脉的主意就行。\"

话音未落,张哥骑着三轮车冲进院子,车斗里的电报筒在风中摇晃:\"兰子!省城发来加急电报,说百货公司的金枣陶遭了虫蛀!\"李虎猛地站起来,刻刀把石桌震得直晃:\"不可能!咱的陶罐都用艾草熏过三遍!\"秀兰接过电报,指尖触到\"虫蛀\"二字时,突然想起史密斯先生装置里的陶制药瓶。

\"走,去省城,\"她抓起粗布围巾裹住头,\"虎子,带上新烧的陶制防虫罐,王婶,您把去年的除虫方子写纸上。\"二流子头目从柴房探出头:\"婶,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去城西窑厂搜搜?\"秀兰摇摇头:\"先弄清楚情况,别冤枉好人。\"

省城百货公司的仓库里,一股酸腐味混着樟脑气息扑面而来。秀兰蹲在破碎的陶罐前,用陶片挑起一点虫尸:\"这是烟草甲,\"她转头对仓库管理员说,\"你们是不是往货架里放了樟木箱?\"管理员点点头:\"上个月刚换的,说是防虫。\"

建军老人用拐杖敲了敲木箱:\"樟木和艾草犯冲,\"他从怀里掏出旱烟袋,\"就跟小米和高粱不能挨着种一样。\"李虎立刻掏出刻刀,在墙上刻下\"樟木忌艾草\"的警示:\"婶,咱给每个陶罐都配个陶制防虫盒,里头装晒干的野薄荷。\"

暮色降临时,陈家洼一行人蹲在仓库外的台阶上吃干粮。秀兰望着天边的火烧云,护树钱在衣襟内微微发烫,铜钱表面隐约映出史密斯先生在南洋的画面——老者正在向一群商人展示陶制茶具,茶具上的枣花刻纹被阳光照得透亮。

\"婶,\"小吴突然指着远处,\"那不是史密斯先生吗?\"只见老者提着皮箱,正匆匆走向火车站,领口露出的护树钱项链在暮色中一闪而过。秀兰站起身,却被赵大姐拉住:\"别追了,\"她递来块烤得焦脆的枣馍,\"有些人就像塬坡的风,吹过就算了。\"

深夜的塬坡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秀兰坐在老槐树下,借着灯笼光给省城的客户写信。她详细说明了陶罐防虫的注意事项,末了,附上一小包野薄荷叶,用红绳扎得整整齐齐。隔壁窑洞传来李虎的鼾声,还有小吴用手机播放的信天游片段,旋律混着塬坡的风声,格外悠扬。

霜降第三日,塬坡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秀兰站在窑厂前,看着李虎和后生们往马车上装载金枣陶,每只陶罐都裹着厚厚的棉絮,像一个个穿着棉袄的娃娃。\"虎子,\"她叮嘱道,\"过了鹰嘴崖就换枣木轮子,雪地防滑。\"李虎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婶,咱的陶制轮子比铁的还结实。\"

车队出发时,二流子头目突然骑马追来,手里举着个油纸包:\"婶!这是史密斯老头留的!\"秀兰打开油纸,里面是本泛黄的《陶经》,扉页上写着:\"真正的地髓,在你们手里。\"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照片,正是父亲年轻时在终南山窑厂的合影,照片里的史密斯先生父亲穿着窑工服,手里捧着块夜光陶残片。

秀兰摩挲着照片,护树钱与照片上的护窑符同时发烫。她终于明白,史密斯家族与陈家洼的羁绊,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把书送给镇上的学堂,\"她将《陶经》递给小吴,\"让娃娃们知道,咱的陶文化有多长的根。\"

雪越下越大,秀兰望着车队消失在塬坡尽头,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兰子,窑火能烧化冰雪,人心能暖透寒冬。\"她摸了摸腰间的护树钱,铜钱表面的纹路在雪光中清晰如昨——那是塬坡的沟壑,是枣树的枝桠,是乡亲们手拉手的剪影。

而在南洋的某个港口,史密斯先生望着货船上的金枣陶,轻轻抚摸着袖口的护树钱袖扣。他知道,自己终究没能成为陶灵的继承者,却意外成了黄土地的信使。当货船的汽笛声响起时,老者从皮箱里掏出张泛黄的图纸,那是他根据记忆绘制的塬坡地图,每棵枣树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

塬坡的雪夜很静,静得能听见窑火燃烧的声音,能听见金枣树在防风障下呼吸的声音,能听见乡亲们在梦中翻身体现的声音。秀兰躺在窑洞的土炕上,护树钱放在枕边,像块温暖的火炭。她知道,无论史密斯先生是敌是友,陈家洼的路都得自己走,黄土地的希望,从来都只属于勤劳善良的人。

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时,秀兰推开窑门,只见塬坡一片银白,老槐树上挂着的陶凤被雪塑成了晶莹的模样。赵大姐端着陶罐走来,罐里装着新熬的枣花蜜:\"兰子,尝尝,加了史密斯老头送的南洋糖,比往年更甜。\"秀兰舀了一勺,甜香中带着淡淡的薄荷味,竟比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醇厚。

\"赵姐,\"她望着远处正在扫雪的乡亲们,\"等开春儿,咱在塬坡顶建个陶窑博物馆吧,把史密斯家的照片和咱的老物件都摆进去。\"赵大姐愣了愣,随即笑了:\"中!再摆些洋人买咱陶的订单,让后世娃知道,咱陈家洼的陶,曾卖到过天边儿!\"

塬坡的雪开始融化,露出枣树根部的陶制防风障。秀兰蹲下身,用指尖拂去障子上的积雪,露出里面刻着的\"丰\"字——那是李虎昨夜偷偷刻下的。护树钱在衣襟内轻轻跳动,像一颗充满活力的心脏,泵动着黄土地的热血。

她知道,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平静,陶灵的残余可能还会卷土重来,市场的波动依然会考验陈家洼的韧性。但此刻,她听见后生们在雪地里打雪仗的笑声,看见王婶用陶勺给小羊羔喂热枣汤,闻到窑厂里飘来的新陶香气。黄土地上的希望,从来都不是某个神秘力量的馈赠,而是无数双手在风雪中坚守,在岁月里耕耘,最终结出的甜美果实。

秀兰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雪粒,向着窑厂走去。那里有新的陶胚等待烧制,有新的订单等待处理,有新的故事等待书写。而在她身后,塬坡的雪水正顺着护窑符的刻纹渗入地下,滋养着每一棵金枣树的根系,孕育着下一个丰收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