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源井涌出的清水漫过干裂的土地,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金芒。秀兰蹲在井台边,用枣木瓢舀起井水泼向枣苗,水珠溅在叶片上,惊飞了几只蛰伏的瓢虫。\"王婶,\" 她望着舒展腰肢的幼苗,\"把存的枣核都拿出来,咱在井边再辟块育苗地。\" 老人拄着拐杖走来,鞋底沾着湿润的泥土:\"昨儿夜里,我听见老槐树在叹气,许是知道旱情解了。\"
李虎的车间里,新伐的枣木在水汽中泛着油亮的光泽。他握着刻刀在枣木板上雕琢思源井的纪念牌,木屑落在围裙上,很快被潮湿的空气浸湿。\"安娜,\" 他对着擦拭墨斗的学徒,\"把那些裂缝的书签都泡进井水里,\" 刻刀在木纹上流转,\"让它们也沾沾这救命水的灵气。\" 少年望着师傅专注的侧脸,发现他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挖井时的泥土。
建军背着竹篓在枣林间巡查,篓里装着新采的水样和泥土。小吴举着自制的测水竹筒跟在后头,竹筒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刻度。\"建叔,\" 少年指着叶片泛白的枣树,\"这棵树怕是被旱伤了根。\" 老人蹲下身,用旱烟袋敲开板结的土块:\"把井边的淤泥挑来,再兑上半筐草木灰,\" 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老辈人说,淤泥能养根,草木灰能驱虫。\"
晒谷场上,邻村的赵大姐带着人拉着驴车赶来。车斗里装着新收的麦种,麻袋上还沾着晨露。\"兰子!\" 她跳下车时布鞋陷进泥里,\"俺们村听说你们挖出了井,都盼着能分些水脉。\" 秀兰迎上去,握住她沾满尘土的手:\"说啥分不分的,等水渠修好,水自然流到你们地头。\" 两人说话间,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凿石声 —— 后生们正在开凿引水渠。
李虎带着木工队在井边搭建水车。枣木横梁架起时,吱呀声惊起一群麻雀。张哥站在木架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虎子,这水车能顶住日夜转?\" 李虎爬上梯子,用父亲留下的墨斗重新弹线:\"放心,榫卯里灌了枣树皮熬的胶,\" 他拍了拍颤动的木轴,\"比铁钉子还结实。\" 夕阳西下时,第一架水车在暮色中缓缓转动,将井水引向干涸的田地。
枣林深处,研学团的孩子们围着建军,看他用井水调和护树泥。小雨捏着沾满泥浆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建爷爷,这泥巴能让枣树长得更快吗?\" 老人往泥浆里撒了把艾草灰,浑浊的眼睛闪着光:\"这是老祖宗传的 ' 救命膏 ',\" 他用枣木勺搅拌,\"等泥浆干了,虫子钻不进,树根冻不着。\" 孩子们纷纷蹲下,学着用泥团封住树干上的虫洞。
晌午时分,老槐树下的石桌上摆着新蒸的井水馒头。秀兰揭开竹篾盖,热气裹着麦香散开:\"都来尝尝!\" 她给赵大姐递过一个馒头,\"井水和面,比往常的多了股清甜。\" 众人围坐,咬馒头的 \"咔嚓\" 声混着蝉鸣,惊起树梢打盹的喜鹊。王婶嚼着馒头,突然抹起眼泪:\"多少年没吃过这么瓷实的白面了。\"
申时末,水渠开凿到最坚硬的地段。后生们的铁镐啃不动岩层,火星四溅。秀兰闻讯赶来,望着愁眉苦脸的众人,从怀里掏出半块陶片:\"老辈人说,陶片能镇水脉,\" 她将陶片嵌进岩层裂缝,\"咱们再试试!\" 众人半信半疑地抡起镐头,突然 \"轰隆\" 一声,岩层裂开一道缝,清凉的井水顺着缝隙涌出。
暮色漫过塬坡时,第一条水渠终于贯通。清水蜿蜒流向邻村的田地,在夕阳下闪着银光。赵大姐蹲在水渠边,用手捧起水喝,泪水掉进涟漪:\"兰子,这水比蜜甜!\" 秀兰揽住她的肩膀,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往后啊,咱们两村就像这水渠,根连根,心连心。\"
深夜,秀兰坐在炕上整理挖井时的旧物,油灯芯 \"噼啪\" 爆开火星。圆圆趴在她膝头,指着泛黄的族谱:\"奶奶,老祖宗真的显灵了吗?\" 老人的针穿过粗布,轻轻笑了:\"哪有什么显灵,\" 她摸着孙女的发辫,\"是老辈人把法子藏在土里,等着咱们去寻。\" 说话间,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凿石声 —— 有人趁着月色在加固水渠。
塬坡上的窑洞渐次熄灭了灯,唯有建军的观测站还亮着光。老人对着月光下的枣林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翻开新写的《护枣经》,在空白处画下蜿蜒的水渠图,旁边批注着:\"水是地之脉,人是树之魂。\" 远处,李虎的车间里,他正就着油灯雕刻水渠碑,刻刀在枣木板上留下一行小字:\"饮水思源,不忘根本。\"
当第一声鸡鸣撕破晨雾,陈家洼又迎来了新的一天。秀兰早早来到新辟的育苗地,将枣核埋进湿润的泥土。她蹲下身,轻轻拍实土层:\"快快长,\" 她对着土地低语,\"等你们成了材,就能护着更多的人。\"
晌午时分,张哥的三轮车突突突驶进晒谷场,车斗里装着省城寄来的新订单。李梅展开信纸,声音里带着惊喜:\"百货大楼要定制一批 ' 思源井 ' 主题的枣木茶具!\" 话音未落,赵大姐带着人扛着工具赶来:\"姐妹们,先把水渠修好,再给城里人露一手好手艺!\"
暮色再次漫过塬坡时,村民们坐在新修的水渠旁,啃着井水馒头,望着天边的晚霞。秀兰掏出怀里的护树钱,铜绿在夕阳下泛着微光:\"爹,\" 她对着远处的枣林低语,\"您看,咱陈家洼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头。\"
深夜,塬坡上飘起了细密的雨丝。秀兰站在窑洞前,听着雨滴敲打瓦片的声音。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汇入新修的水渠。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护树钱,冰凉的铜钱渐渐有了温度。远处,李虎的车间熄了灯,他太累了,倒头就睡在堆着木料的地上;建军的观测站还亮着一盏孤灯,老人对着雨声,在《护枣经》里添上新的批注。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生机勃勃的枣林上时,陈家洼的人们又开始了新的劳作。他们知道,挖井只是第一步,要让黄土地真正焕发生机,还有无数的难关要闯。而那半块陶片、神秘的族谱、新写的《护枣经》,似乎还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又会有怎样的故事等待着他们去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