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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我家住在大陕北 > 第122章 暗涌中的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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塬坡的风裹着沙粒掠过枣林,秀兰握着枣木喷壶的手顿了顿。细密的尘土在晨光里打着旋儿,落在刚冒头的枣苗嫩芽上,她蹲下身,指尖抚过叶片上一层薄薄的灰翳。\"王婶,\" 她扭头朝着窑洞喊,\"这土腥味不对,怕是要有场大旱。\" 老人拄着枣木拐杖颤巍巍走来,浑浊的眼睛盯着天边发黄的云:\"昨儿夜里狗狂吠不停,月亮都裹着层血色纱。\"

李虎的车间里,刨花堆成的小山旁,新打的枣木书签泛着暗红光泽。他用砂纸细细打磨边缘,突然听见 \"咔嚓\" 一声脆响。\"又裂了!\" 他看着书签上突然出现的细纹,青筋在布满老茧的手背上凸起。学徒安娜捧着刚送来的枣木板,木板表面已经泛起细小的裂纹:\"师傅,后山的老枣树阴面木料都用光了,新伐的木头......\" 话没说完就被李虎打断:\"去地窖,把给老支书留的寿材板取来。\"

建军背着竹篓在枣林间巡查,竹篓里的艾草已经换成测量土壤湿度的木签。小吴举着笔记本紧跟其后,裤腿沾满泥浆:\"建叔,东边洼地的枣苗叶子开始打卷了。\" 老人将木签深深插入土里,拔出来时木签表面几乎不见湿润痕迹:\"从明儿起,老井的水优先供枣苗,咱们喝窖藏的雪水。\"

晒谷场上,邻村的赵大姐赶着毛驴车匆匆而来,车斗里不再是艾草,而是几捆蔫头耷脑的菠菜。\"兰子!\" 她跳下驴车,额头上的汗珠混着尘土,\"俺们村的菜地全枯了,怕是......\" 秀兰迎上去,握住她冰凉的手:\"先歇着,陈家洼的老井还能撑些日子。\" 转身却对着王婶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走到角落,压低声音商量着什么。

李虎带着后生们在地窖里搬运枣木板,霉味混着木材的清香扑面而来。张哥摸着泛着油光的寿材板,声音发颤:\"虎子,这是你爹生前......\" 李虎将刻刀别在腰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等熬过这阵,我给爹立块更大的碑。\" 木板挪动时,一枚生锈的铁钉突然掉落,在青砖上滚出悠长的声响。

枣林深处,研学团的孩子们围在建军身边,看他用旱烟袋杆在地上画图。小雨捧着皱巴巴的作业本,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枣树苗:\"建爷爷,要是井水也干了怎么办?\" 老人往烟锅里添了把艾草,火星映着他紧锁的眉头:\"咱们就挖水窖,挖它七七四十九尺,总能找到救命水。\"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却没人注意到老人偷偷将一本泛黄的《寻水经》塞进了竹篓。

晌午时分,老槐树下的石桌上摆着掺了野菜的玉米糊糊。秀兰揭开陶锅盖,热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麦香:\"都将就着吃,等熬过这阵,给大伙蒸白面馍。\" 她给赵大姐盛了满满一碗,碗底沉着几颗干瘪的红枣。众人沉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食物,只有嚼野菜的 \"咯吱\" 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申时末,天空突然暗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秀兰站在枣苗棚前,看着狂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快!把遮阳棚加固!\"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带着刺鼻的土腥味。村民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有人抱来麻绳,有人扛起木桩,在雨中忙碌。李虎爬上棚顶,雨水顺着他的脊背流进衣领,他却死死拽着即将被风掀起的草苫。

暮色漫过塬坡时,雨停了。秀兰蹲在泥泞的枣苗棚前,心却凉了半截 —— 浑浊的泥水淹没了大半枣苗,几株幼苗的嫩芽被泥浆糊得严严实实。王婶颤巍巍地递来枣木小铲:\"兰子,快把苗子扒出来,兴许还有救。\" 两人跪在泥水里,双手在泥浆中摸索,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土。

深夜,秀兰坐在炕上缝补被风吹破的草苫,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晃不定。圆圆趴在她膝头,声音带着哭腔:\"奶奶,小枣树是不是要死了?\" 老人的针突然刺破指尖,血珠滴在粗布上:\"不会的,\" 她咬着牙将线头穿过针眼,\"就像咱陈家洼人,再难的坎儿也能跨过去。\"

塬坡上的窑洞渐次熄灭了灯,唯有建军的观测站还亮着光。老人对着月光下的枣林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翻开《寻水经》,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字条,上面写着 \"村西乱葬岗下,或有暗河\"。远处,李虎的车间里,他就着昏暗的油灯雕刻书签,刻刀在木头上刻出一行小字:\"旱魃无情,人定胜天\"。

当第一声鸡鸣响起,陈家洼笼罩在薄雾中。秀兰早早来到枣苗棚,惊喜地发现几株被救出的幼苗竟然挺直了腰板。她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转身对赶来的村民们喊道:\"大伙听着!今儿起,咱们分两拨,一拨护苗,一拨寻水!\"

晌午时分,张哥骑着三轮车从镇上回来,车斗里不是订单,而是几张皱巴巴的报纸。李梅展开报纸,声音带着颤抖:\"邻县几个村子的水井都干了,有人说......\" 她突然住口,偷偷看了眼秀兰。秀兰却接过报纸,目光扫过上面的铅字:\"怕啥?\" 她将报纸塞进灶膛,火苗 \"腾\" 地窜起,\"咱陈家洼祖祖辈辈在这塬坡上,还能被老天爷难住?\"

暮色再次漫过塬坡时,寻水队扛着铁锹、枣木镐出发了。秀兰站在村口,将一陶罐枣花蜜塞进建军怀里:\"建叔,带着这个,饿了就抿一口。\" 老人点点头,竹篓里的《寻水经》边角已经卷起毛边。李虎握着父亲留下的刻刀,在枣木镐把上刻下 \"寻\" 字,木屑落在他新打的补丁上。

深夜,塬坡上的风越发凛冽。秀兰站在窑洞前,望着寻水队远去的方向。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护树钱,冰凉的铜钱贴着掌心。远处,枣苗棚里亮着几盏马灯,像黑暗中倔强的眼睛。而在村西乱葬岗,铁镐撞击岩石的声音,正一下下叩击着陈家洼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