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平出现在林小满家门前，门扉拉开的刹那，妹妹阿宁抱着玩偶后退半步，澄澈的眼睛里满是戒备。“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哥哥？”她攥紧衣角，声音带着委屈的哽咽，“林姐姐每天忙完医院的工作还要给我做饭、辅导功课，你都不管我......”
小女孩突然将脸埋进林小满怀里，闷声闷气地补充：“我只认林姑娘当嫂子！”林小满僵在原地，推了推滑落的眼镜，试图安抚地拍拍孩子后背，目光却躲着梁平的视线。玄关的灯光昏黄，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又漫长。
梁平喉结滚动，看着阿宁头顶翘起的呆毛，想起曾经答应过要给她完整的家。苏晚棠倚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旁，猩红的美甲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车窗，墨镜后的眼神像淬了冰。“阿宁，跟哥哥回家。”他蹲下身，伸手想要触碰妹妹，却被她侧身躲开。
“我不要！”阿宁突然哭出声，泪水在林小满衣襟晕开深色痕迹，“你身上有陌生女人的香水味，林姐姐为了照顾我，自己生病都不肯去医院......”林小满慌忙捂住孩子的嘴，眼眶却也泛起红，“阿宁别乱说......”
苏晚棠踩着高跟鞋的声响由远及近，她摘下墨镜，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林小满苍白的脸：“梁医生，看来接妹妹回家，还需要些‘耐心’呢。”她弯腰与阿宁平视，声音甜得发腻：“告诉阿姨，想要什么礼物？哥哥给你买星星都可以哦。”
阿宁却突然抱紧林小满，声音带着不属于孩童的倔强：“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林姐姐当我嫂子！”尖锐的童音刺破凝滞的空气，梁平看着苏晚棠骤然冷下来的脸色，意识到这场接妹妹的“回家计划”，远比想象中更加荆棘丛生。
梁平叹了口气，伸手想替妹妹擦去眼泪，却被阿宁偏头躲开。“你都十好几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这个苏姐姐也确实不错，她聪明、坚强，这些年......”
“可是她把你我赶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就不可能成为我的嫂子！”阿宁突然大声打断他，眼眶通红，“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你背着发烧的我在外面找房子，她却在温暖的家里！我永远都记得你冻得发紫的嘴唇，还有为了给我买药花光的积蓄！”
林小满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梁平僵在原地，那些狼狈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雨夜、退烧药、蜷缩在廉价旅馆里发抖的妹妹。他回头看向苏晚棠，只见她脸色发白，墨镜后的眼神慌乱闪躲，许久才找回一贯的冷傲：“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吗？”阿宁攥紧拳头，声音带着哭腔，“哥哥，你总说医生要治愈伤痛，可她给我们的伤，永远都好不了！”屋内陷入死寂，只有阿宁压抑的抽噎声在空气里回荡。梁平看着妹妹倔强的背影，又望向苏晚棠强撑的模样，突然发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何止是一个孩子的执念。
阿宁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直直地盯着梁平：“梁平，我知道你为什么跟她复合，我不怪你，每个男人都无法拒绝。”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却透着坚定，“但我是绝不放弃的。”
一旁的林小满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阿宁，却被她轻轻避开。阿宁转向林小满，眼神里满是依赖与恳求：“林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就算哥哥被她抢走，你也不会丢下我，对不对？”
林小满喉咙发紧，艰难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梁平身上。梁平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如此苍白无力。苏晚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依然维持着高傲的冷笑：“小孩子的话，梁医生不会当真吧？不如......”
“我是认真的！”阿宁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林小满身前，“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保护林姐姐。你想要抢走哥哥，先问过我！”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梁平望着妹妹倔强的背影，再看看林小满强装镇定却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有苏晚棠眼底翻涌的怒意与不安，只觉得头痛欲裂。这场关于爱与亲情的战争，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而残酷，而他，似乎正站在风暴的正中心，无力逃脱。
林小满摘下眼镜，用指尖轻轻擦拭镜片上不存在的雾气，声音平静得近乎执拗：“梁平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回到这个女的身边，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的，哪怕用我的一辈子等待，也在所不惜。”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梁平，落在苏晚棠骤然紧绷的脸上，“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我是没有那么多钱帮你治好妹妹的病，可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坚强地靠着一个信念支撑着我走到了现在——”
她顿了顿，喉间泛起苦涩：“我拼命读书，努力进最好的医院，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堂堂正站在你身边说‘这次换我保护你’。你不能把我最后的信念都带走。”话音未落，阿宁突然伸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角，小女孩仰头望着苏晚棠的眼神里，燃起与年龄不符的敌意。
苏晚棠冷笑一声，高跟鞋踏地的声响在玄关回荡，她伸手勾住梁平的胳膊，刻意将人往自己身侧带了带：“林医生这是演苦情戏？当年你丢下他一走了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信念？”她指甲深深掐进梁平的皮肤，余光瞥见林小满泛红的眼眶，心底却泛起莫名的烦躁，“现在梁平是我的丈夫，这就是现实。”
梁平被两人对峙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低头看见阿宁攥着林小满的手在发抖，苏晚棠的指甲几乎要刺破他的皮肤。晨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将三个女人的身影切割成锋利的碎片，而他夹在中间，像被困在蛛网里的飞蛾，每一次挣扎都让丝线缠得更紧。
阿宁突然挣脱林小满的手，直直冲到梁平面前，仰着通红的小脸，字字泣血：“我承认是这个苏姐姐花钱给我治病，救了我的命，但是哥哥你知道吗？这五年她不让你见我！每次你想来找我，她都找借口拦着！”她转身指向林小满，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可林姐姐在大学期间，就不断的给我钱，给我安慰，陪伴着我！她会熬夜给我补习功课，会在我发烧时整夜守在床边，会在我被同学欺负时第一个冲出来护着我！”
苏晚棠脸色骤变，踉跄着后退半步扶住门框：“阿宁，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阿宁嘶吼着打断她，又转头望向梁平，眼神里满是绝望与控诉，“哥哥，你总说要保护我，可这五年你在哪里？相比之下，我还是坚持认为林姐姐才是我的嫂子，我不管你同不同意！”她猛地扑进林小满怀里，哭得浑身发抖，“林姐姐，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林小满颤抖着环住阿宁，抬头望向梁平，眼中有泪光闪烁：“梁平，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她的声音哽咽，“你以为用钱就能买断感情吗？有些陪伴，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梁平只觉天旋地转，踉跄着扶住墙壁。他终于明白为何每次提出去看妹妹，苏晚棠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也终于明白阿宁为何对苏晚棠如此抗拒。他望向苏晚棠苍白的脸，又看着林小满怀中哭得抽噎的妹妹，只觉心口被撕开一道巨大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将所有的过往都染成了刺目的红。
阿宁猛地从林小满怀中挣脱，冲到梁平面前，颤抖着掀开他的衣袖，那道狰狞的疤痕赫然在目：“你总说我是小孩子，不懂这些感情的事！我怎么不懂？是她救了我们，可哥哥，你也救了她呀！”她的指尖抚过梁平身上因试药留下的青紫痕迹，泪水大颗大颗砸在他皮肤上，“你看看你身上的满身的伤，我看了都心疼！这就算我们已经报恩了，至此，你应该跟她两不相欠才对！”
小女孩突然转身，直指面色惨白的苏晚棠：“更何况，你曾经赶走了我！让哥哥在大雨里背着我找房子，让我们睡在潮湿发霉的地下室！”阿宁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你凭什么觉得，用金钱就能换来哥哥的一生？”
苏晚棠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辩解，却被阿宁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她踉跄着扶住墙，墨镜滑落在地，露出眼底从未有过的慌乱。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雨夜，她红着眼眶签完离婚协议，又在梁平抱着妹妹离开后，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摔碎了所有酒杯。
“阿宁......”梁平想要开口，却被妹妹愤怒的眼神刺痛。阿宁攥紧林小满的手，一字一句道：“哥哥，如果你非要和她在一起，那我和林姐姐现在就走，以后再也不拖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