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宫内香雾缭绕,透着股清冽芬芳,如同山涧晨雾裹着松针香。迥异于紫宸殿浓烈到刺鼻的梵香,这里的香雾使人格外舒心。
黎渊随手解下外袍挂在矮榻旁衣架上,架身镂空雕刻着各种奇珍异兽,有大如鸭蛋的独眼怪兽,也有浑身长满三角眼睛的精怪,怪模怪样,有趣得很。
“回来了?”隋明昭阖眼惬意地躺在矮榻上。平时眼睛时刻盯着徒弟的人,此刻出乎意料,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在黎渊气息靠近时,随口问了句再明显不过的问候。
黎渊稍一停顿,他向来看不惯隋明昭懒散做派,不知为何,许是这次在紫宸殿待久了,被那刺鼻的梵香磨出了几分耐心,这次他竟看慵懒躺着的隋明昭顺眼了不少。声线低低地应了声“嗯”,权当回应。
又是这种敷衍但又算给了面子的态度。
隋明昭心里忍不住发笑,他眼眸依旧未睁,只是循着气息侧过脸,正对着黎渊,不紧不慢,像听故事般口吻,道:“说说看,冒牌货又给你讲了什么?”
黎渊轻飘飘瞟了他一眼,嗓音也轻飘飘的:“我觉得你知道。”
“哪有?”隋明昭笑道,他立马喊冤,说出的理由也有理有据,“我哪里知道?我又没跟你一起去。”
呵,死装,明明心里门清还要装。
黎渊不搭理对方这句在他听来等同狡辩的话,他也不管隋明昭有没有睁眼,反正修士即便不靠肉眼,神识覆盖亦可见万物。黎渊扬起手臂,衣袖如水般滑落,露出一截白似新雪的皓腕,上面松松挽着一个玲珑剔透的红钏。
红的似火,白的似雪,两厢搭配,手腕晃动间,宝光流溢,一整个活色生香。
隋明昭明显一愣怔。
黎渊知道对方看得见,他早已嫌这红钏碍事,只是上面覆了法咒,他怎么取也取不下来。眼下,强制他戴上红钏的罪魁祸首就在面前,黎渊再也忍不住了,他踢了踢隋明昭身下的榻腿,催促道:“快给我解下来。”
小祖宗一闹起来就闹就没完。见隋明昭还闭着眼,神识却黏糊糊地“盯”着他。黎渊耐心彻底炸了,一把扯过隋明昭榻边垂落的一缕长发,他好歹惦记着自己目前是求人办事,没真用力扯,只是象征性地拽了拽,唬着脸再次催促道:“快点!你在发什么呆!”
虽然说手上收着点力,但那架势,凶狠狠的,分明是:再拖拖拉拉,就把你头发整绺拽下来!
隋明昭低低地笑出声,这小祖宗倒真知道挑疼的地方吓唬人。
纵使没有睁眼,可神识却清晰捕捉到黎渊在不满地瞪他。要是自己再没点行动,指不定他这小徒弟又要搞些什么小动作变着法儿折腾人。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争取一下的,毕竟他的东西就这么轻易离开那雪白的皓腕实在可惜。
那白皙胜雪的玉腕晃得人心神荡漾,隋明昭蓦然觉得心底漫上些燥热,他喉结下意识地滚了滚,掐断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妄念。赶在徒弟真的要炸毛之前,隋明昭故意避重就轻,笑着反问道:“有养心安神之效,为什么要摘下来?不是挺好看的吗?”
“不要。”黎渊冷着眉眼,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不戴我更能养心安神。”
隋明昭定定地朝他“瞧”了好一会,纵然是闭着眼睛,但那神识犹如实质般的打量也让黎渊心底隐约有些发毛,总有种被什么大型食肉动物给盯上了的错觉。
心尖猛地一慌,面上却不能示弱。黎渊脸色其实一瞬有些不自然,可他还是故作镇定,戴着红钏的手腕垂落,另一只手指尖无意识抠着红钏边缘。眼神凶巴巴,可仔细瞧,却又透着些许埋藏在深处的心虚。他佯装凶狠,下颌一扬,语调却有些发僵:“干什么?你还在磨蹭什么!”
“没有。”隋明昭答非所问,“只是觉得你太好看了。”
后半句说得很轻,声线轻得像沾了露水的蛛丝,风一吹就断。若是普通人,大概是听不到隋明昭后半句说了什么,但修士耳力绝非普通人能比。尤其是黎渊与隋明昭靠得又近,想要听不清完全不可能。一瞬间,黎渊几乎是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愕然,耳尖唰地红透,连耳垂都在发烫:“什么?”
隋明昭适时睁开眼,一双璀璨深邃的星眸凝在黎渊耳尖红晕上,里面藏着黎渊看不懂的复杂难明的情绪。黎渊下意识别开眼睛,不知怎么,此时,他突然不想跟对方眼神对视。
徒弟突然的眼神躲闪在隋明昭意料之中,他轻笑了声,很短暂,转瞬即逝,说不出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意味。视线依然牢牢盯着黎渊耳尖红晕,那抹红晕在耳廓蔓延,隋明昭无端觉得心里的燥热更加明显了些,他眼神盯着那抹红晕,血气映在白雪般的肌肤上,煞是好看。
他按捺不住,藏在袖中的指腹细细摩挲,好似抚摸的不是自己的指腹,而是对方那艳色耀眼的耳垂。指尖反复碾过掌心纹路,那触感却仿佛幻化成对方柔嫩耳垂的软腻,他甚至能想象出黎渊被碰时,会像受惊的小兽般猛地弹开,耳尖红得更透,更加娇艳欲滴。
隋明昭心里“嘶”了声,似是被自己的畅想撩动了心神。他半是惆怅半是难耐,喉间泛起一丝涩意,连指尖都跟着发痒,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将觊觎已久的小徒弟彻彻底底、毫无保留地收入囊中呢?他甚至能想象出黎渊蜷缩在他怀里,不止耳尖,全身都泛着可怜又可爱的红晕,宛如被晨露浸过的桃花蕊,颤巍巍地往他怀里钻,却又本能地想躲,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他的掌控……
隋明昭指尖无意识蜷了蜷,仿佛此刻真的攥住了想象中那截柔韧莹白的细腰。
不是一时兴起的捕猎,而是想将人揉进骨血里的偏执。
“好。”隋明昭又笑了,黎渊出于生物本能,耳尖警惕地一颤,隋明昭的目光落在他轻颤的耳尖上,那抹薄红好似雪地里绽开的梅,看得他指尖又痒了起来。
黎渊眼神狐疑,他被隋明昭捉弄惯了,这会听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不免又担心对方使什么花招。正暗自戒备,不料,只听对方继续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过来,为师帮你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