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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容朝望着窗外的雪梅,见枝头的绿萼正沾着晨露,忽然想起昨夜替穆骁南描眉时,他说“这眉是刻在心上的山河”。

此刻掌心贴着他的小腹,感受着新生命的温热,忽然觉得这世上最动人的山河,从来不是地图上的疆域,而是眼前人发间的雪松针叶,是腹中孩子的一声轻动,是彼此掌心里藏着的、比岁月更暖的温柔。

殿外传来宫人细碎的脚步声,穆骁南替她理了理鬓边的步摇——是他前日让人新打的,坠着东珠和雪松形状的银片,动时会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雪落松针的声音。

他忽然轻笑,指尖点了点她小腹:“方才李院正说,孩子胎位稳当,只是……”

“只是什么?”她挑眉,看他耳尖又开始泛红,像极了那日在丹墀下替她描眉时的模样。

“只是说,”他忽然凑近,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说我近日胃口太好,怕是要多备些栗子百合粥——凌苍川刚还抱怨说御膳房的栗子快被我吃空了。”

楚容朝笑出声,指尖戳了戳他发烫的脸:“还不是你总让人往粥里加双倍的糖?”

说罢又指了指他案头的安胎药,“那碗药凉了,我让太医再熬一碗——这次别偷偷倒掉了,李院正说,松针熬的药最能安胎,比你从前喝的伤药还苦些。”

穆骁南忽然咳嗽一声,别过脸去看窗外的雪梅——想起昨夜她端着药碗坐在床前,说“张嘴”时的模样,像哄孩子般温柔。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感受着那里的温热与跳动:“朝朝,你说孩子会喜欢雪松吗?等他出世,我便在他摇篮边种棵小雪松,让松针上的雪,替他挡掉所有风寒。”

楚容朝望着他眼底的温柔,忽然想起丹墀下的风雪,想起暖炉里的梅花碳,想起他替她描的眉、圈的急件、藏的蜜枣。

此刻春日的光落在他发间,将那抹雪松针叶染得发亮,而她腕间的红绳,他腹中的孩子,还有这满室的雪松与梅香,终将在时光里酿成最甜的酒,让每个日子都带着铁血与温柔的交织,岁岁年年,长暖人心。

申时末,穆骁南靠在软榻上打盹,腹中的孩子忽然轻轻动了动。

楚容朝握着毛笔的手顿住,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发间还沾着她方才替他别上的雪梅。

她忽然放下笔,轻轻贴在他小腹上,听着那里细微的动静——像松针拂过积雪,像蜜枣落进参茶,像他当年在她掌心画的“安”字,一下一下,敲在心上。

“小傻子,”她轻声笑,指尖替他拂开额前碎发,“还没出世,便知道折腾父亲了?等你长大,定要让你父亲教育你。”

穆骁南忽然睁开眼,指尖覆上她的手,唇角扬起笑:“陛下这是在教孩子?”

说罢又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不过也好,等他长大,朝朝做慈母,我来做严父。”

“好。”楚容朝接话,看着他眼底的光,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圆满的事,莫过于此——有他在侧,有子在腹,有雪松与梅香漫过岁月,将曾经的风雪,都酿成了此刻掌心的暖。

暮色漫进暖阁时,云鹤端着新熬的安胎药进来,见穆骁南正替楚容朝揉着发僵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画着什么。

药香混着雪松味漫开来,楚容朝忽然看见药碗边沿刻着的梅花——是穆骁南特意让人刻的,说“喝药时看见梅花,便不觉得苦了”。

“该喝药了。”云鹤懒得看穆骁南,放下药便离开了,却在关门时听见楚容朝轻笑一声:“这次若再偷偷倒掉,便罚你替孩子缝十件小衣——要绣雪松和星子的,针脚不许歪。”

穆骁南的声音带着些无奈,却又满是温柔:“陛下这是拿孩子要挟臣?”顿了顿,又低笑出声,“不过……臣认罚。”

傍晚,凤文阁。

今日一天除了批阅奏折,楚容朝几乎都在陪伴穆骁南。

贴身女官端上牌子,“陛下,该翻牌子了。”

楚容朝盯着牌子犹豫片刻,伸手将凌苍川的牌子翻了过去。

这人再不哄哄,只怕会闹。

墨羽殿。

凌苍川的银枪在暮色里划出凌厉弧光,枪尖挑碎窗棂透入的最后一缕金晖。

听见环佩轻响,他手腕翻转收枪入鞘,转身时发梢还沾着未干的汗,乌金护腕在暗处泛着冷光——却在看见楚容朝指尖捏着的翡翠扳指时,眉峰狠狠一蹙。

“呦,陛下今日竟舍得从暖香堆里挪步?”他扯下护腕甩在案上,铜炉里的沉水香腾起青烟,裹着他语气里的酸意漫开,“臣还当穆骁南的安胎药香,早把陛下的书房熏成了闺阁。”

楚容朝指尖摩挲着扳指上的云纹——这是去年冬至凌苍川猎到白狼后,亲手剥了狼皮替她做的手炉上拆下来的。

她走近时闻到他身上未散的硝烟味,混着些许雪松香——定是方才去暖阁附近晃过,偏又不肯进去。

“苍川的枪术倒是精进了,”她忽然抬手替他拂开额前汗湿的碎发,指尖触到他耳尖的温度,“前日李院正说,骁南的胎位稳当,倒让你这骠骑将军闲出了火气?”

凌苍川别过脸去,喉结滚动时撞得她指尖发颤:“我哪敢有火气?不过是见陛下连早朝都要替某人披氅,连我呈的西北军报都要盖着他的暖手炉批——”

他忽然转身抓起银枪,枪尖重重磕在青砖上迸出火星,“就他最金贵呗!”

铜炉里的香灰簌簌落了半盏。

楚容朝望着他发颤的背影,忽然想起初见这人的时候,满是青涩。

如今他铠甲上的狼首纹早已褪了新漆,却仍会在她熬夜时悄悄往炭盆里添耐烧的檀木,会在穆骁南孕吐时偷偷让人送酸甜的山楂干——偏要装出一副被冷落的模样。

“上个月你说西北的沙枣熟了,”她忽然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来是晒干的沙枣干,泛着淡淡的甜香,“骁南说这酸味开胃,便让人晒了十斤——你瞧,每颗都去了核。”

凌苍川的枪尖晃了晃,转身时眼底的戾气淡了些,却仍梗着脖子:“他倒是会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