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节,在大荒类似于过七夕。
修真界民风开放。
篝火节就是让年轻男女用来相亲的场所,若是看对眼便可组成道侣,共赴修行前路。
当然,露水情缘也不占小数。
夜风习习,火光大盛。
但今夜的篝火节,却是多了几分不同寻常。
“哟,这么热闹?”
众人盛装出席篝火节,就见黑风城最大的广场之上,人群围在一堆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有人挤到前面。
只见本该是放置篝火的地方,上面立着三根十字架,其上绑着三个人。
虽然三人都衣裳破败、血肉模糊,但还是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分别是神偷门、沙匪帮、合欢宗昔日的首领!
近来佛门与世家的赌约,整得大荒人心惶惶,这几位的名字也是人尽皆知。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答道:“修士修炼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事,修炼途中不免与人结仇,修为越高仇敌就越多。”
“这几个势力在大荒也曾算得上有头有脸,可他们倒好,说解散就解散,半分不顾门下长老弟子的死活。”
“虽说黑风城众势力趁机招揽了不少人,可更多没能被收纳的,没了势力庇护,早成了仇家刀下亡魂。”
“之前的敌对势力,也趁机落井下石。”
“他们此前还收了世家的好处,但却收了钱不办事.....呵呵,你以为世家是做慈善的?”
“落得如今这般下场,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三个势力,本也不是什么正经宗门。
正道觉得他们罪有应得,邪道高兴敌对势力倒台,急于将他们此前的基业收入囊中,亦是痛下杀手。
人群中的菩提子眉头紧锁。
他的目光落在最中间的云姬身上,眉宇间拢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眼中情绪极为复杂。
有不忍、有怜惜、有晦涩......
菩提子指间的佛珠转得越来越急,木珠碰撞的轻响乱了章法,心也越来越乱。
是自己,害得他们如此。
云姬满头血污,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合欢宗主的风华?
曾经的她犹如一朵艳丽的花儿,如今只剩下被苦难碾过的颓败,但她还是勉力睁开眼睛张望着。
菩提子太好认了。
他周围没什么人,众人也都不敢靠近他。
两人对视上的那一刻,云姬费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冲他缓慢的摇了摇头。
她说:“走。”
菩提子手里的佛珠顿住了。
他没想到云姬不仅不恨他,反倒还担心自己,一时怔在原地没了反应,只有满腔的痛苦和纠结。
佛法上,这些人作恶多端,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理所应当,而他今日就是来超度他们的。
可是......
菩提子痛苦的移开视线。
不远处的高楼之上,一群人正观望着这一幕。
“说起来,这菩提子度化云姬的事迹倒是十分有趣。”
左丘嵘侧身靠在栏杆上,似笑非笑道:“昨日资料呈上来的时候,我可是惊讶的很呢!”
“喔?”
迦婴埋头在桌案,笔下字迹不断:“你且说来听听。”
左丘嵘淡淡一笑:“菩提子佛法高深,也的确打动了云姬,但云姬并不会因此就解散合欢宗。”
“因为她此生皆在漂泊,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归宿。”
“可云姬最后却答应了,你猜猜菩提子同她说了什么,才让她抛弃一切,最后决然解散合欢宗?”
迦婴抬笔蘸墨:“许诺她入佛门?”
她顿了顿又觉得不对劲。
若是菩提子当真许诺了此事,那云姬不可能被左丘嵘捉拿,今日也就不会出现在十字架上了。
毕竟佛门可是很护短的。
但迦婴也没纠结,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左丘嵘讥笑道:“菩提子承诺云姬,若是云姬解散了合欢宗,他就还俗归家,与她成婚。”
“噗——”
秦庚刚到喉咙的茶水猝不及防地喷了出来,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可思议的站起了身。
“什么,啊?啊?!!!”
“我,我没听错吧?”
“一个正道佛修说要娶她一介风尘邪修,她居然真的相信了?”
迦婴都抬起了头,眼里满是荒谬之色。
能成为合欢宗的宗主,云姬定然已是身经百战的情场老手了。
加之她的出身和经历,这世上的肮脏事,早已不知见了多少,心智必然十分的成熟。
可云姬明知菩提子是为了赌注接近她,甚至这些话也许只是权宜之计,是蛊惑人心的甜言蜜语......
她,居然还是信了?
“我也觉得十分可笑。”
左丘嵘笑着笑着,眸色陡然冷厉起来。
“就为这秃驴一句虚无缥缈的空口承诺,她转头就背叛了我,这蠢货简直是罪该万死!”
原本她以为,云姬是绝对不会出意外的那个。
为此她早就夸下海口,口口声声保证绝对不会出意外,没想到云姬最后让她在各世家面前这般没脸!
迦婴眸色微暗。
菩提子能接连感化三人,又是在世家眼皮子底下,那他必然是没有使用不光彩的手段。
若是这样,云姬都决然信任了他。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菩提子除了佛法高深,他还是个极其真诚的人。
他在这个过程中动了心,而云姬这个情场老手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真诚和爱,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修真界有多么可贵?
所以,云姬被打动了。
从小缺爱的人,长大了会有两种情况。
一种极度渴望爱情,渴望被救赎,为此可以不惜代价。
一种就是除了自己不再信任任何人,封锁内心不为人世感情而动,因为不拥有比患得患失踏实。
云姬复杂的身世,定然是两种情况都有过。
更可能的是,她是从第一种转移到第二种。
在这种情况下,她一定是真切感受到了菩提子的真诚和爱,才会放下一切,拿自己的人生再去豪赌这一次。
于是,云姬做下了这在外人看来,极其愚蠢的决定。
恶来摇摇头:“完全理解不了。”
尸蛊老者深沉道:“人与人的追求不一样,所以自然理解不了。”
小白鼠笑了笑:“倒不如说,人都是贪心不足的。”
“也许她幼年吃不饱饭的时候,想的只有吃饱饭就好,母亲被父亲打死时,想的是让母亲活过来,或者祈求父亲别杀害自己。”
“后面被卖去青楼做小丫鬟,她前面的愿望都完成了,她又会有新的愿望。”
“到了如今,她已经拥有了权利地位,在黑风城呼风唤雨,但内心必然是千疮百孔的。”
“这个时候,她又开始渴求一段真挚的感情,甚至不惜为此付出一切,明知是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毕竟,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迦婴搁下笔,将手里的新鲜出炉的《华严经》丢给恶来:“想这些干什么,赶紧多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