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说什么呢?
又能辩解什么呢?
其实早在多年之前,她就隐隐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如今再想起过往的一切,内心早已被沉重的悔意填满。
也许,她心中的愧疚比儿子的还要多上几分。
至于当初为何不愿认认真真看完那份嫁妆单。
母子两人心底都明白得很。
因为那时候的他们都以为,她不过是个小门小户里来的闺秀罢了。
虽然她是侯老夫人口口相传求来的嫡媳。
可在他们心里,却始终不过是十五六岁的一个小姑娘。
一个柔弱、温顺、好拿捏的小媳妇儿罢了。
哪会想到,真正的她远不止于此。
谁也没有想到,她日后竟然还有机会咸鱼翻身。
不仅扭转局面,还一路飞上九重天。
正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女声,是莫之瑶到了。
“宣哥哥,你在吗?”
她一边说着,还未等屋内人回应,便已经笑盈盈地推门而入。
然而刚踏进屋内,她脸上的笑意就愣住了。
眼前的氛围压抑得令人窒息。
只见许承宣一脸阴沉,咬牙切齿地攥着手里的东西。
一旁的妇人脸色同样铁青,眼眶通红,明显刚刚哭过。
侯老夫人本来心中就已经憋着一团火。
此刻看见莫之瑶贸然闯入,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怒声喝道:“谁准你进来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成何体统!侯府的脸面都被你们这些人给丢尽了!”
被无缘无故地劈头盖脸一顿骂,莫之瑶心里委屈极了,几乎忍不住要脱口争辩几句。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目前的地位和处境。
最终还是把那句顶撞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眼底泛着泪光,转头望着许承宣,眼神中满是求助之意,期望他能替自己说句话。
可惜的是,此时的许承宣正值盛怒之中,根本没有心情顾及其他人的感受。
只见他冷冷开口训斥。
“我母亲说的话难道没有道理吗?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像什么话!还不快滚出去!”
“滚?!”
莫之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从未想过,曾经那个把她捧在手心、百般温柔的男人。
如今竟会用这般冷漠绝情的语气对她。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捂着脸转身冲出了房间。
屋子里的母亲与儿子二人,情绪变得更加焦躁。
许承宣坐在那里,死死盯着手中那张长长的账单,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
“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这债怎么还得起?”
侯老夫人脸上露出一片茫然的神色,好半天之后,才喃喃开口。
“该怎么办呢……我们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啊……难道要再去求她帮我们?不行不行……不,一定有别的办法。”
“对,不能就这样低头。姜菀菀如今那么得意、风光无比,我绝不能让她一直那样自在逍遥下去。我要想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
这边许侯府里愁云惨淡。
府中上下皆小心翼翼。
朝堂上被御史弹劾。
家族中又传出与姜家联姻失败的消息。
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侯爷愈发暴躁易怒,甚至有仆役传出他昨夜独自一人摔了一整套茶具。
而那边姜菀菀所在的姜府却安安静静。
庭院之中鸟鸣依旧清脆。
园中梅花开得好不热闹。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淡淡幽香。
阳光斜斜洒在朱漆斑驳的大门上。
夫人成氏在试探了姜菀菀几次后。
一会儿夸她今日气色不错,一会儿又似无意地提起哪家姑娘新择了好人家。
终究未能从中套出任何有价值的话来,终于老老实实地消停了。
不再三番五次劝她去参加那些所谓的赏花聚会、游湖诗会。
可偏偏事与愿违,姜菀菀买下宅子的事情,还是第三天就传到了成氏耳朵里。
流言总比飞鸟还快。
尤其在贵妇之间的密信往来中,消息更是瞬息千里。
成氏听罢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在某日午后,她便寻了个由头登门拜访。
说是要来看看姜菀菀最近过得如何,顺便带了些府中特制的桂花糕,想讨个亲戚间的欢喜。
实则却想着找个机会套套姜菀菀的口风。
见面之后两人寒暄几句,话才刚刚入正题,成氏便故作关切地问道:“姜菀菀啊,你说你一个人过日子,会不会太冷清了些?我看你最近好像瘦了不少。”
哪知道姜菀菀语气仍旧平淡:“我是离了婚的人,总不能一直住在娘家里吧。”
言语之间不悲不喜,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这话刚落下,成氏听罢心里咯噔一下。
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嘴角微微抽搐,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来。
片刻后,她方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那哪行呢?你是女流之辈,住在那么大的院落里岂不太孤清了些?不安全得很。”
面对她的质疑,姜菀菀依旧面无表情。
“有下人和护院在,不会有事,您不用担心。”
看到姜菀菀这般态度,成氏心头的一股怒气便翻涌而起,直冲脑门。
然而她又深知此刻还不到撕破脸皮的地步,不敢将心中的不满表露出来分毫,只得咬牙强忍。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半天客套话。
从天气说到饮食,再聊到旧友琐事。
忽然间,姜菀菀神色坦然地开口:“对了夫人,青哥儿前些日子已被梅林书院的嵇先生收为关门弟子,算得上是最后一名学生,因此可能要搬到书院那边住上几天,以便更好地跟随先生学习。”
话语不疾不徐,却掷地有声。
听闻此事,成氏顿时眉头紧锁,疑惑地望着姜菀菀问:“他们才多大呀?怎么能去书院呢?我不放心。”
姜菀菀却面色认真,条理清晰地解释道:“想要青哥儿日后长大有所成就、能立身朝堂之上,就必须让他早日接触严师,刻苦求学。若一直在身边娇宠着,不仅不利于成长,反而会误了他的未来。”
成氏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千般不舍。
但她竟找不到一个能够反驳的理由。
一时沉默下来。
姜菀菀又补充道:“我已经和嵇先生讲好了,每礼拜三天去读书,两天回来。等年纪再大些,再去待得更久一些。”
成氏心疼儿子归心疼。
但面对姜菀菀的安排也无计可施,只能点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