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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乌纱劫血墨山河 > 第261章 麒麟现世·石麟泣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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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麒麟现世·石麟泣血(6)

陶麟泣灰

(一)陶纹诡风

弘治三十一年暮春,京城天坛的祭器库飘着柏木香,混着陶土的腥气,在青砖地上腾起薄雾。

库中央的高台上,摆着尊半人高的青陶麒麟,通体灰青,鳞爪间刻着“风调雨顺”四字,字缝里泛着奇异的银白,像月光渗进了陶土,摸上去却带着股潮湿的凉,不像陈陶该有的干爽。

“谢先生,这是莲铁遗孀莲陶献的‘祭天陶麟’。”林羽的铁链缠在腕间,外面罩着件礼官的青袍,链环被香火熏得发乌,“说是从周代祭坑出土的‘神物’,要在夏至祭天时启用,求上天庇佑。可这十日,天坛周边属风的孩童已失踪六个,都是在祭器库打杂的小役童。”

谢明砚的指尖抚过陶麟的“顺”字。那银白太过均匀,陶纹却在字边缘突兀地断裂,像被某种粉末混合陶土后强行塑形的,指甲刮过字尾,沾了点银白的粉末,凑近闻,有股腥甜气,混着陶土的涩味,像用寒水石粉混着童男骨灰、柏脂熬的——比铁麟的“铁麟脂”更阴邪,竟用古陶的朴拙掩了骨殖的腥气。

莲禾缩在库门的立柱后,小手攥着块从振威坊捡的铁麟碎渣,指腹被陶粉染得发灰。她的袄子里揣着个铁制小蚕(是茧娃姐姐的遗物),铁蚕蹭过立柱的彩绘,却死死盯着陶麟脚边的藤篮——里面堆着些孩童的风具,有纸风车、竹风筝,都是失踪孩子的物件,被莲陶说成是“陶麟显灵,孩童自愿献祭”。

“这字不对劲。”莲禾的声音压得像祭器库的风,呵出的气在陶麟底座凝成霜,“我听老铁匠说,古陶的纹路是顺着窑火走的,有松有紧,哪会有这样刻板的字?而且这银……像我在蚕乡见过的蚕茧灰,是骨灰混着石粉干了的颜色,只是多了层陶土的粗粝。”

库后传来个老役夫的哽咽:“风娃啊……你就来库中擦个陶碗,怎么就没回来……爷给你扎的纸风车,还在窗台上呢……”他怀里抱着个小小的纸风车,竹骨上缠着红线,是失踪孩童风娃的记号。

林羽往祭器库深处瞥了眼,角落里的陶瓮上贴着张黄纸,画着只陶麟,与莲铁的铁麟、王麟的铜麟纹路同源,只是陶麟的眉骨处,烧着个指甲大的灰痣——是莲陶与莲家旧部勾连的暗记。“莲陶原是官窑的窑工之女,最擅‘骨陶合炼’,据说她能让陶土‘吸灵显字’,其实是用了莲铁留下的秘方。”他压低声音,“今早我在库后的废窑里,看见件孩童的布衣,衣角沾着银白的粉状物,烧着后有骨灰的焦味,混着陶土的腥气。”

(二)窑房秘炼

三更的祭器库,只有陶片碰撞的“叮当”声和夜风穿窗的“呜呜”声,混着窑火的“噼啪”响,像首诡异的祭歌。

谢明砚三人借着月光的影,往库后的“秘窑”摸去。走廊的青砖铺得极平,却在第九块砖处有新鲜的窑灰,林羽的铁链缠上廊柱,猛地一拽,砖下露出道仅容半人的窑道,道壁沾着些银白的陶粉,与陶麟字缝里的银白如出一辙。

秘窑的门虚掩着,谢明砚扒着门缝往里瞧,喉头猛地发紧——

十几个陶缸靠墙而立,缸口盖着麻布,掀开的缝隙里,浮着层银白的浮沫,几个穿灰衣的窑工正用毛刷蘸着缸里的液体,往新烧的陶麟上刷。原本灰青的陶面,被刷过的地方瞬间显出“风调”二字,银白的纹路顺着陶纹蔓延,像活过来的月光。

窑中央的陶轮上,绑着个穿灰布褂的男孩,约莫十岁,手腕被麻绳勒出红痕,血顺着绳结滴进个陶盆,盆里盛着磨碎的陶土,血珠渗入后,竟泛出银白的光,被窑工用陶勺舀着,往“陶麟”的眼眶里填,那双眼瞬间亮得像两颗寒星。

“莲夫人说了,这娃属风,血里带‘灵气’(从小在天坛长大,身上有祭香)。”个瘸腿窑工举着陶刀,在男孩面前晃了晃,“用你的血混着‘陶麟脂’(寒水石粉拌童男骨灰、柏脂熬的),字缝里的银白能‘经火不褪’,保咱们在祭天典上得圣心,重振莲家!”

男孩突然剧烈挣扎,麻绳在陶轮上“咯吱”作响。“你们是妖孽!”他的声音被布团堵着,含糊却尖利,“我看见你们把前几个孩子的骨头烧成灰,拌在陶土里!我哥就是这么被你们害死的!”

瘸腿窑工的脸沉了沉,猛地拽起男孩的头发,把他的手往陶盆按:“小杂种再多嘴,就把你扔进烧陶窑,让陶土裹着骨头渣,跟你那多嘴的哥作伴去!”

男孩的哭声突然拔高,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看见盆底的阴影——那是个小小的竹制风笛,是他哥用祭器库的废竹管做的,前日还挂在他腰间,被莲陶的人抢走时掰断了笛孔。

(三)锤裂陶身

“动手!”谢明砚低喝一声,像只夜隼般窜进秘窑,短刀劈断绑着男孩的麻绳时,瘸腿窑工的陶刀正好刺过来。他侧身躲过,刀风扫过陶盆,“哗啦”一声,满盆的银白液体泼了窑工一身,那些混着骨灰的陶麟脂粘在他脸上,像敷了层陶土膏。

林羽的铁链同时甩出,缠住另外两个窑工的脚踝,猛地往陶缸拽,两人“扑通”摔在地上,撞翻了陶缸,陶麟脂溅得满地都是,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像无数条扭动的银蛇。

谢明砚抱起吓傻的男孩(正是老役夫的孙子风娃),往窑外冲,却被从里间出来的莲陶堵住了路。她穿着件绣陶麟纹的素裙,左眉骨的黑痣与莲厉、莲铁如出一辙,手里把玩着个巴掌大的陶麒麟,麟眼的银白与“祭天陶麟”的如出一辙。“又是你这搅事的!我莲家的‘祭天礼器’,轮得到你管?”

“用孩童的骨灰烧陶麟,也配叫‘风调雨顺’?”谢明砚将风娃护在身后,冷声道。他认出那陶麒麟的纹路,与莲铁的铁麟、王麟的铜麟同源,只是把鳞甲换成了陶片,边缘打着个极小的“莲记”陶印——莲家的血网,竟织到了祭天的礼器上。

莲陶的脸涨成青灰,从袖中抽出柄陶柄匕首就刺过来:“敢坏我祭典,让你变成陶土,埋在天坛根下!”匕尖带着陶土的涩味,谢明砚瞥见匕首鞘上的“莲记”二字,与盐运司的铜锁、苏州的玉鞘如出一辙。

缠斗中,谢明砚撞翻了窑角的陶箱,里面滚出本账册,页脚画着小小的陶麟,翅羽数量对应失踪孩童的年龄,最小的那个才五岁,旁注着“骨殖细,宜调脂”。

“往天坛地道跑!”谢明砚拽着风娃往窑后冲,林羽的铁链缠住莲陶的腰,猛地往陶轮上撞。莲陶猝不及防,撞得头晕眼花,怀里的账册散了一地,被风吹进窑火,纸页上的“陶麟”二字在火光里蜷曲,像无数个哭泣的脸。

风娃突然指着窑壁的暗门:“我哥的工具在那!他藏了莲陶的账册……”谢明砚跟着他推开暗门,里面堆着四具孩童的骸骨,最上面那具的头骨被陶土裹得发灰,混在堆陶粉里——是被调进“陶麟脂”前的“料”。

(四)陶碎祭终

天快亮时,雾散了,天坛的晨钟敲响,惊飞了檐角的鹭鸟。

谢明砚将账册递给周御史派来的大理寺少卿,册上记着十个属风孩童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画着小陶麟,鳞甲数量与年龄对应,像串浸血的陶珠。

“莲陶招了,她是莲家最后一个主事者,原想借夏至祭典用陶麟煽动民心,为莲家翻案,重拾权势。”林羽用铁链捆着莲陶的余党,链环上的陶麟脂在晨光里泛着银白,“老役夫带着杂役去地道救人了,说要把混在陶粉里的骨渣都筛出来,好好埋在天坛的柏树林,陪着那些守护祭坛的古柏。”

风娃抱着哥哥的竹风笛,跟着老役夫往库外走,小小的身影在陶屑堆里踩出浅痕,像株刚抽叶的柏苗。他突然回头,把那个纸风车塞进谢明砚手里:“先生,这是我哥扎的,他说风是自由的,不该被关在陶土里。”

谢明砚摩挲着纸风车的竹骨,指尖的温度仿佛能焐热陶土里的寒意。他望着库中被砸碎的“祭天陶麟”,碎陶上的银白被晨露冲净,露出青陶原本的灰青,像无数个终于卸下伪装的灵魂。

莲禾蹲在天坛的圜丘旁,把那块熏黑的“莲”字木牌埋进陶屑堆里,旁边摆着风娃的竹风笛、铁娃的小铁锤。“姐姐,风娃哥,你们看,祭天的云散了。”她的声音很轻,却被天坛的风送得很远,“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用我们的骨头烧陶麟了。”

皇宫的方向,传来礼炮轰鸣——谢明砚已下旨,将莲家所有余党流放三千里,天坛祭器库改为“孩童书院”,让获救的孩子在此读书,所用文具都刻着“问天”二字,再无麒麟纹。

谢明砚的目光投向远方的农田,那里的农人正趁着好雨插秧,田埂上跑着追蝴蝶的孩子,风筝上画着无纹的白麟,是风娃教他们画的,说“这样的麟,才配跟着风跑”。

林羽解开铁链,链环在晨光里撞出清越的响,像在为这趟跨越数省、染透骨血的麒麟追查,敲起最后的休止符。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坛的柏树林,只有那只竹风笛被谢明砚攥在手里,笛孔的陶屑里还沾着骨渣,像颗终于落定的泪。天坛的柏叶在风里轻响,仿佛在低声吟唱:所有以骨血伪造的天命,终会被天道不容;所有被禁锢的童真,终会随着风,飞向自由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