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赵恩卓刚刚在里界展露头角,一时锋芒无两,不仅是云落山,就连其他两个公会和个人玩家,都注意到了他。
第九和光耀先后向赵恩卓抛来橄榄枝,赵恩卓却放话,他不会加入任何一个公会,只喜欢做独立潇洒的个人玩家。一时间成为两个公会的头号眼中钉,里界悬赏榜,赵恩卓的名字始终名列前茅。
没有公会撑腰的玩家,多会被其他人针对,但是赵恩卓却向来不怕,有歪心思的玩家不敢直面和他起矛盾,他们只能把爪子伸到赵恩卓的后侧。
结果一场SS级的副本结束,独独赵恩卓活下来,另一个残存两口气的玩家,被赵恩卓特地相救,目的不过是借他的嘴巴,把赵恩卓在副本里的厉害事迹说出来。
那人仿佛身上有发条,说完之后倒地不起,直接殒命。而赵恩卓也因为这件事,令旁人更是心中生畏。
赵恩卓整个人似是从阴曹地府的往生河里捞出来的,从头到脚都是一副阴诡的亡魂味道,他走路不像别人用脚,而是跟鬼魅一样用飘的,行动没声,身体软骨无形,厚重的长发盖住他的腰身,弯曲如海带,发丝瀑布接连倾洒,若是在夜间看见他,定能被吓得魂魄不全。
里界有传闻,赵恩卓身上有灵体庇护,所以出入副本手到擒来,他是迄今为止,从d级副本升S级最快的玩家,只用了不到两个月,便把许多玩家甩出一大截。
云落山的第三部门,特地被余千岁要求,划出一小支队伍,盯着赵恩卓,余千岁想知道他的能力极限在哪里。
行事瞩目,处处树敌,然而赵恩卓却从不在乎。
余千岁在里界记事厅见到赵恩卓时,心中已有隐隐约约的念头,有赵恩卓在的地方,免不了多生事端,麻烦也会随之而来。
裴烬特地把赵恩卓找来,指不定打着什么算盘,不过肯定离不开“九曲循环”。
荒天大漠中的特有机制,便是这次的“九曲循环”,所有的事情一共循环八次,到第九次,才会彻底出现深入大漠中心的入口,当年八大审判者特地设下结界和枷锁,为的就是迷惑外来人员。
余千岁眯起眼眸,希望他做的一切,陈槐都能心有灵犀地明白他的意思,不枉他故意挑起冲突。
太阳落山,戚家军对报名参军的人初次审核完毕。
裴烬大马金刀地舒坦坐着,经过几番抉择,最终剩下八百名。
“今天晚上让他们原地休息,哪儿都不准去,谁若是离开此地,一律当逃兵算,按军法处置。”
“是!”
小兵洪亮的声音很快传递到每个人的耳中。
江杉从渠子沟转到渠子头阵营,猫着腰就着月色,弓背前行。
“嘿!”
他从背后拍打吴期的肩膀,当场让吴期吓了个激灵。
“我去,你能不能做个人!别这么狗行不行,吓死爷爷我了。”吴期翻着白眼,手掌在胸口不断拍打。
“切,瞅你这点出息。”
吴期攥紧拳头,“你再说!”
“我一个云落山的编外人员,要不是为了你,我会进来吗?还被迫参军!”
吴期越说越气愤,演戏跟真的一样,“老子一条硬命,白白交代在戚家军了。”
江杉双腿盘坐,手臂交叉歪着头,“我都不惜的戳穿你,你那是因为我吗?”
“停,你先闭嘴,我这个人比较大度,不跟你计较。”江杉伸出手掌,吴期好险没被气死,准备好的措辞全都堵在嗓子眼。
沈慕梨扯了扯吴期的衣服,“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俩斗嘴不会挑个好时机。”
“就是。还是你女朋友明事理。”
沈慕梨说完吴期,扭头又护上了,“还有你,你掩人耳目特地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和吴期斗嘴的?”
“两个小学鸡。”
擎风闷声轻笑,心中对余千岁的担忧,也被这种气氛冲散不少。
江杉假装咳嗽,清了清嗓音,“好了,说正事。”
“一开始我自己在这儿,经历五次循环,正是心灰意冷,觉得离开无望。”江杉掰着手指,竖起给他们看,“经过刚才的动乱,我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
“你们看啊,这是我的第六次循环,但是对你们而言,却是第一次。”
吴期点点头,面生困惑,“所以呢?”
“所以!”江杉两个手掌并排一起,伸出九根手指,“破局就在最后一次循环。”
“你们不用担心,一会儿照做就是,反正戚家军注定惨死。等我们死后,就会进入新一轮的循环,到下次,才是真正的终结。”
吴期被江杉的数字绕来绕去,没一会儿头大成香菇,“等会儿,你在说什么?”
“你能不能理顺再说?一会儿六次一会儿一次的。”
江杉瞥了他一眼,“稍安勿躁。”他胸有成竹继续说道,“还好你们来了,让我才能想起遗漏的事情。”
“进来之前,顾以宁给你们看的大漠资料,一共是九页,对吧?其实每一页内容,都是大漠里的不同状况。大漠基础介绍是一页,桑阴树和魇又是一页,还有副本之类的概况。”
江杉眼睛迸射出兴奋的高光,“不过很多人应该都没意识到,资料的页数究竟是几张,因为悬浮屏的界面,右下角的标注根本不是数字,而是圆圈。每一页的圆圈较之上一页,外环数量都会递增。”
江杉在沙地上画出一排层层叠叠的圆,吴期低头一看顿觉熟悉。
“要我说,还得是‘晚上好’奸诈,我当时看了一眼,还以为是不重要的墨点,跟小米粒一样,谁会多加注意?”
江杉得意道,“我啊。”
“不过刚开始我也思绪混乱。”毕竟他是以公会名义参赛的玩家,当他初次进入循环时,第九和光耀的玩家,各自抱团,唯有他孤零零的,再加上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冲击,直接把江杉的心态搞崩了。
还好余千岁等人进来,顿时让江杉吃了颗定心丸,他抱着大不了死在这里也有人陪的想法,仔细回忆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终于在记忆深处,发现了这个特殊的标记。
“现在我想清楚了,资料上的九个圆圈,对应的就是大漠里面的防护机制。记事厅之于里界,本来就是特殊的存在,更何况厅长顾以宁,这么些年,一直守着记事厅不问世事。”
江杉的手指在地面不停转动,“但是荒天大漠明面上的入口,始终都在记事厅,谁知道顾以宁会不会去大漠?我们为什么非得百分百的相信,大漠结界松动,是来自内部?而不是来自外部力量?还有第三种可能,万一里应外合导致结界松动呢?”
“平时谁会没事儿去记事厅啊,他若是真想搞点小动作,我们谁也不知道。”
吴期顺着他的思路,逐渐跑偏,“你的意思是,我们被他算计了?”
江杉耸耸肩,“我可没这么说。”
“我的意思是,荒天大漠的特殊机制,明明可以在资料上面重点标注出来,他却用这种办法告诉我们,你们不认为欲盖弥彰吗?他不说也行,全盘拖出也可以,但顾以宁却用了这种办法来提醒玩家。”
擎风进入里界的时间比他们三个还早,但是他从未听说过大漠里隐藏的循环机制,不免生疑,“万一记事厅的页码标注,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呢?”
江杉盯着他的眼睛,十分肯定地说,“绝不可能。”
他唰地一下撩起衣服,一个淡淡的青色圆圈,如同纹身一般,点缀在他的腹肌旁边。直径大约一公分左右,吴期探头仔细观察,“1.2.3……我去,还真是九个圈!”
他急忙拉起衣服,看向同样的部位,然而吴期腹部却干净如初,什么也没有。
“你们可以找找,每个人身上的圆圈位置都不一样。”
江杉目光一凛,指向腹间的图案,“我称它为标记。”
“标记?”擎风声音也加重几分。
“没错。根据我的猜测,应该是大漠对我们这些闯入者的标记。当然你们也可以理解为,是维系大漠运转的系统,对我们做的标记。”
“里界有端脑系统,玩家有个人系统,副本也有独自的系统,所以荒天大漠也有它自身的一套系统,并没有什么离奇的。”
江杉的指腹摩挲着圆圈,九个青色的圆环,从最中间向外扩散,六条圆环线,已经变成了白色。
吴期恨不得把衣服全部扒掉寻找,最终他被沈慕梨指出,“在你的右耳后面。”沈慕梨身上的标记很是好看,恰好在她的食指上面,如同纤细的戒指。
擎风的标记,位于他的左侧小臂,不痛不痒,有点像雷达发射的信号频率图。
擎风敏锐地发现,“我们三个,只有中间的圆环是白色的。”
江杉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放心吧,等咱们死了之后,重新再来,标记的白线就会增加一条。”
他丝毫不慌,反而一脸兴奋,“像不像打游戏的局数结算?”
吴期立马跟他共脑,“还真是诶。”
江杉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极为高兴,他是在第三次循环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出现异样,而后他观察过其他玩家,其中有个跟他一块进入砂石门的玩家,他的标记偏偏长在了脸上,江杉一眼便注意到了他的变化,随后江杉又观察其他玩家进行验证,无一例外,每个人身上都有。
不过区别则是,只有他们这些真正的外来侵入者,才会被大漠标记。故事里原本的人物,不会有任何改变。
一开始江杉认为,他们被系统安排到这里,应该是为了完成执念者的心愿,帮那个新娘子了却她的心事。但是循环三次后,江杉发现,他们这些玩家所处的故事线,是极其单一的,只局限于戚家军作战,新娘子压根就没出现过。
这样来看,玩家被卷入循环里面,应该还有其他可能。不过江杉对新娘线的钻研,并没有排除,反而在此基础上,增添了几个新的想法。
他把这几次的想法复盘整理,一一告知吴期他们。
已经夜深人静,北城本地人和衣熟睡,其他玩家各有各的心思,纷纷睡不着,躺在地上假寐。江杉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好把音量压低,从包里掏出习惯携带的传统纸笔,刷刷写下他的所有想法。
一、找出新娘线的开启方法,帮助新娘解决执念
二、遵从戚家军的命运,直到第九次循环结束
三、戚家军的将领和独守新娘的第三种可能(?)
他在纸上重重画下问号,对于这点,他总觉得有什么真相掩埋在深处。另有第四个猜想,北城的溯源,和那首诗的后半部分,应该会有很大的关系。
吴期字字看完,挠了挠头,“不对吧兄弟。”
“按你这么说,我们后进来的玩家,和先前玩家的游戏进度没有保持一致,不得多次重开啊?”
以九次循环为终点,吴期他们还有八次要经历。
江杉摇摇头,“不是按这么算的,而是根据首个玩家进行更新迭代。哪怕你们只循环一两次,也不用担心。毕竟循环机制,就是这样安排的。”
吴期特地拉长音,“原来如此。”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却另有几分质疑,“你说得头头是道,可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万一是假的怎么办?”
江杉嘴角抽动,“我诶,我是谁?”
“你觉得我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吗?一切的设想,都是我根据记事厅提供的资料,推断出来的,可信度高达90%!”
吴期哼唧两声,“也不知道是谁,在我们没出现之前,被循环搞得心态崩了。”
“还不打无准备之仗,呵。”
沈慕梨无奈地一掌拍向额头,这俩小学鸡说完正事,又要吵起来了,她瞬间捏住吴期的嘴唇,把他捏成了鸭子,直白地训斥,“闭嘴,睡觉!”
吴期眼神瑟缩,急忙点头,沈慕梨这才放开他的嘴巴。
四人挨着原地休息,全然没发现两米之外有个人,眼睛瞬间睁开,暴涨的野心丝毫不加掩饰,在月光之下显得更加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