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厅的客人不多，悠扬的纯音乐从藏在角落的音响里流淌而出，在大厅里回荡。
侍者端上来一盘香煎鹅肝和意式海鲜汤。浓郁的汤汁中，虾、贝、鱼肉等食材若隐若现，香气随着白雾飘散在空气中。
杨泽宇为程实盛了一碗汤，小心地放到她面前：“关于投资的事情，我跟他们的股东谈过。按照他们这轮融资的金额来计算，我最多拿到10％的股份。”
10％的股份意味着只有部分决策权，如果是投资音符的开发团队，10%股份可能带来巨额回报，但同时需承担高风险和长期等待。这也是他们b轮融资陷入困境的原因之一，很多投资方并不看好他们。
“但是我们都知道未来短视频盛行的时代，人们的日常娱乐几乎都离不开音符。趁早投资，以后收益肯定很高。”程实舀起一勺海鲜汤，轻轻吹了吹，用勺子碰了一下嘴唇感受温度，然后才送入嘴里。
假设这家公司能发展到前世那样的规模，10％的股份就意味着能拿到10％的分红，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那会是多少。
“确实如此。虽然后期他们继续融资的话会稀释股份，不过有胜于无。”杨泽宇把那盘香煎鹅肝放到自己面前。他切下一小块鹅肝，放在面包片上，再淋上一点果酱，然后递到程实嘴边。
程实张嘴咬了一大口，嚼着鹅肝和面包、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吃啊，别一个劲儿喂我。”
她的腮帮子鼓得跟个小仓鼠一样，双眼还亮晶晶的，看着特别可爱。杨泽宇轻笑一声，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在想事情，没顾得上吃。”
给她投喂完全是出自于习惯，形成肌肉记忆了都。
“想什么呢？”程实吞下嘴里的食物，又喝了口汤润润嗓子，然后问道：“不是你说吃饱了有力气干活吗？”
“你好像很急啊，亲爱的？”杨泽宇嘴角含笑、眼神别有深意地看着对面的人。
“我哪有？”程实挺直了腰板跟他对视。片刻后，她脸色微红，低头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桌子上那盘蔬菜沙拉。
这蔬菜沙拉多好看啊！
精美的瓷盘里摆着新鲜的生菜，黄瓜切成片、紫甘蓝切成丝、小番茄做点缀，撒上坚果碎，再搭配上特制的沙拉酱……嗯，看着就让人清心寡欲。
“先不急着干活。”杨泽宇的右手摆在桌子上，食指弯曲，轻轻敲击着桌面：“我们聊点正事。”
关于音符开发团队的公司，按照杨泽宇一开始的设想，他原本计划直接当他们公司的天使投资人，奈何没有渠道联系到创始人。
虽然前世听说过那位创始人的大名，但是毕竟从事的行业不同，杨泽宇跟他并没有交集，自然不可能清楚那人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找不到人，也就没办法在初期联系他谈投资的事情。
而那位创始人为了更高的成功率，初期融资一般都会选择投资过同类项目的投资人。像铁军集团这种建筑公司，跟人家研究网络信息技术的八竿子打不着边。而且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地域跨度大，两方又素不相识的，那位创始人自然也不可能主动找上来。
总之，种种原因导致杨泽宇错过天使轮融资。好在这次他们放出b轮融资的消息被杨泽宇及时捕捉到了，他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市与他们公司签订了投资合同。
“原来你已经谈好投资了。”程实吃着蔬菜沙拉，问道：“那你还担心什么呢？”
以后哪怕他什么都不干，躺家里都能数钱，这种好事上哪找去。
“我在考虑企业转型的事情。”杨泽宇神情严肃，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作为企业管理者，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得考虑企业的发展前景、为将来做打算。”
光是坐等投资的分红肯定是不行的，他还有一个集团公司要经营，得考虑铁军集团未来的出路。
铁军集团有限公司是传统建筑公司，运营模式以项目驱动为核心，围绕施工总承包展开。目前公司主要通过公开招标或政府、企业直接委托获取项目，如房建、市政、公路等工程。
像他们这种以施工总承包为主的业务模式，特点是重资产、长周期、低利润率。
不过在房地产遍地开花的时代，即便建筑公司利润不高，到了铁军集团这种规模，收入也是可观且稳定的。
然而，规模庞大既是铁军集团目前的优势，也是将来的弊端。一旦房地产泡沫破裂，公司将面临订单巨幅缩减、甚至资金链断裂的风险。
在前世，北方那边就有部分依赖房地产的特级建筑企业因房企爆雷、回款困难而破产。
“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们公司是家族企业。”杨泽宇的食指轻叩桌面。
他爸杨铁军是创始人，他的二叔、三叔，还有小姑杨雯依的丈夫都在公司上班。他现在把杨新宇带在身边当助理，也是让堂弟可以观摩学习，培养他独当一面的能力，等时机成熟再让他接管分公司。
可以说现在的铁军集团就是他们家族赖以生存的根本，如果公司破产，对他们整个家族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我们集团有21家子公司，员工超过三万人 。前世遇上房地产爆雷的时候，公司裁掉了不少人。”杨泽宇说道：“只有让公司持续稳定地运转，才不会造成大量的员工失业。”
实际上，在前世他已经尝试过让公司转型。
那是个十分艰难的时刻，工程款被拖欠、贷款贷不出，资金周转困难，又缺乏数字化的技术和人才，无法完成数字化转型，差点被迫退出市场。
后来是杨泽宇力挽狂澜，跑遍全国寻求合作，拼尽全力以及碰上一点运气才促成转型成功。
现阶段房地产蒸蒸日上，大家都十分看好铁军集团的发展前景，但是杨泽宇很清楚隐患所在。
依赖房地产生存是肯定不行的，未来要么朝海外拓展市场，要么朝数字化、智慧建造这个方向转型。
既然重来一世，杨泽宇就不能让公司陷入前世那样的困境，所以得早做打算，为企业转型做准备。
本想着直接收购音符那个开发团队的公司，利用他们团队的技术促进铁军集团朝数字化方向转型。现在收购不成，只是通过融资获取一点股份，而这点股份不足以让杨泽宇成为控股股东，没有获得核心技术的访问权，无法让他们现成的技术为己所用。
程实听完，思索了片刻后说道：“要不然你干脆在公司设立个数字化部门、自己培养技术人才呢？”
距离房地产爆雷还有好几年，建筑行业暂时不会陷入困境，从现在开始往明确的方向去培养人才也不迟。
“亲爱的，你真是和我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杨泽宇扬起嘴角：“你哥那个工作室是搞软件开发的，现在经营得很不错，想必这些年团队里也招收了不少技术人才。”
“嗯？”程实叉起一块牛肉正准备往嘴里送，听到这话，她看向杨泽宇。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她仿佛撞进了暗不见底的深海。
此时的他，令人琢磨不透。
“你说，假如让你哥带着团队并入我的公司……”杨泽宇重新拿起刀叉，刺向盘子里那一半未切的牛排，动作优雅地切割着：“他会同意吗？”
程实放下叉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餐厅悠扬的纯音乐环绕在耳边，两人都没有吭声，短暂的沉默令气氛变得微妙。
“你该不会……”半晌，程实开口问道：“从很早以前就在规划这些了吧？”
当初投资程诚的工作室，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吗？
“投资你哥的工作室完全是我临时起意的。”杨泽宇仿佛知道程实心中所想。他把切好的牛排放入她的盘子里：“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帮你哥一把，毕竟他那时候很缺钱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要说他没有其它方面的考量，那是不可能的。
程实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她没多想，继续吃着叉子上的牛肉：“合作方面的事情，你还是直接找我哥谈吧，我不了解那些。”
“好。”杨泽宇叉起一块鹅肝，放进了自己嘴里。
他没说出口的是，他要找程诚谈的不是合作，是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