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那个同州府里,名不虚传的纸醉金迷之地同安坊,华灯齐放,彩幡飘扬。
飞檐斗拱,楼宇重重。
在一片莺歌燕舞和五彩灯笼的勾勒中,金碧辉煌,尽显奢华。
司金大夫家的生辰喜宴,摆在了同安坊最显眼和最豪华的凌云阁上。
因为天大的面子,马家居然请到了东宫的驾临,
一时间,同安坊上下通明,装饰一新。仿佛过节一般热闹非凡,蓬荜生光给足了台面。
单方假扮的太子殿下,在众人的山呼恭迎后,众星拱月般被人簇拥着引进了凌云阁。
而乔装成太子卫率的真太子爷,却是有意避开了喧闹,
假借着警卫的身份和在门外巡视的机会,轻松肆意地搜索着自己的目标。
没有了太子的光环和负重,陈柏然的行动轻便了很多。
没过多久便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将同安坊的里外查勘了个仔细。
这同州府的锦绣所在,果然不同凡响。
依山傍水,鸟语花香。
在山水之间,拔地而起一重重的楼宇。层层叠叠绵延至半山之处。
晚风吹过,罗幔轻拂。隐约着穿梭的男女,带来浓浓脂粉的香气和乐声阵阵。
迎接太子的红毡,铺出去了几里路。
徜徉在那奢华的地毯之上,使得太子爷不由想起了当初皇帝一纸禁佛的那些日子。
那时,他曾在长安城外送行智炫禅师。
因为前往齐国的小道荆棘遍布,曾有个姓张的老妪,也是如此这般为他铺毡几十里。
相似的情景,让陈柏然的心头不由一动。
这个同安坊的背后主人,会和那个富可敌国的张老妪有什么关联么?
凌飞阁上,管弦阵阵,笑语喧哗。
遥望着上面人影憧憧的繁忙,想着单方身边,唯有昆奴和郑译大人知道太子爷乔装私访的内情。
有着太子宫尹郑译的护驾和周旋,定然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毕竟还有很多关于司金大夫和唐家的事情要调查。
摸清了外围情况的太子爷,便悄然回到了同安坊的正门。
可他刚想跨门而入,便被身后一个突然冒出来,拍打着他的肩膀的蒙面人打乱了计划。
那人居然能在东宫卫率的眼皮下,淡定自若地向他兜售刀具。
按道理,但凡东宫驾临的地方,闲杂人等早就该提前被清理干净了。
此时此刻,太子卫率掌管的禁区里,
如何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还是在太子驾临的当下,胆敢偷偷在门前私下贩卖违禁的刀具?
擅自买卖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偏偏选了他这个假扮的太子卫率?
这是想买通侍卫,图谋太子的意思?
满腹的狐疑,让陈柏然的神经瞬间绷紧。
可来人看上去并无恶意。
不入虎穴怎得虎子。
不冒险犯难,怎么能知道这事情背后藏着怎样的悬疑呢。
尽管面对着各种不可预见的风险,太子爷在片刻的犹豫后,还是选择了挺身一试。
他对那卖刀之人口中的刀具,假意表达了浓厚的兴趣。
卖刀之人,也并不拖泥带水。
两人相约借一步说话,便一前一后匆匆远离了同安坊。
眼见着卖刀之人脚步匆匆。
两人逐渐脱离了众人纷乱的视线。
陈柏然忽然发现,那人黑色罩袍的下的一角,在风中反转着,竞然露出了同州军的军服半截。
此人难道是军中之人?
同州军里本来就已危机四伏,这人的鬼祟让他的心里着实吃了一惊。
可太子的思绪还没落定,那人便已经将他引到了一个僻静之处。
来人将他护在了身后,一边谨慎地伸出头去,向外四下查看确认了安全后,避过了风头。
然后掀开了蒙面的盖头。
一张俊朗侠义的面孔,让惊愕不已的陈柏然不禁想起了现代世界的电视剧里,
那个曾经演绎过御猫展昭的何家劲。
这人其实太子爷见过。
在同州军交接兵权的时候。他正是羽林率那个名叫展子俊的领军都督。
一个领兵的都督,居然穷困到要卖刀为生么?
满腹的疑问,让陈柏然不禁踟蹰。
谁知来人看着他惊讶的面容,一点也不意外。反而欣然一乐,然后麻利地从腰间摘下了一个布包。
布包褪去,是一副精工的刀鞘。雕工繁复,缀满星辰。
随着一声清脆的金石之响,那人从刀鞘中,刷地一声拔出了那柄闪亮的兵器。
那刀在灯火下闪着耀眼的寒光,冷风凛凛,一看就是上品。
“军刀?” 陈柏然不相信地接了过来。
这难道不是同州军里官配的军刀么?
同州军的官冶,虽是委托他人。可一向被军队加以控制和管理。
铁器铭文均有官冶的印记。
展子俊身为同州军的带兵都督,居然如此大胆,敢明日张弹贩卖朝廷打造的兵器,还是卖给太子卫率,太子身边的人?
他这是不想活了么?
太子爷不解地抬起了头。
“果真是太子爷身边的人!这一看就知道是军冶打造之物!” 那人赞叹道。
“不是!兄弟!”
“你哪里来的这刀?为什么要卖给我?” 太子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刀确是朝廷作坊打造,但并不是军中所用。”
“这刀上可并无官冶的印记啊!”
“此话怎讲?”
“不瞒兄弟,此刀本是我一个朋友相赠。可在下并不喜欢。”
“行武之人,均爱重兵刃。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宝刀配利刃。”
“我看你器宇不凡,又身穿太子卫率的服饰。想必定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武林高手。”
“好刀配英雄。卖给你,这刀便在我心里自得其所,不埋汰了它的品质。”
“你就这么确信我会要?可我并不用刀。”
“你将这刀卖给太子卫率的人,就不怕我将此刀呈给太子。让太子爷知道了,追查你的罪过?”
“呵呵!此刀又不是我盗窃而来,也不是军中之物。”
“兄弟也只是为这柄好刀,寻找个靠谱的新主人而已,何罪之有?”
“你想要多少银两?”
“不多要。三千铜钱。”
“三千?你确认我有这么多钱财傍身?” 陈柏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
“若是知音,我可分文不取。可现在兄弟真的缺钱。”
“你如果真心要刀,我便在这里等你。或者改天你送到同安坊来都行。”
“现钱,我须得去回去凑取。”
“不过,太子殿下所到之处,皆为禁区。你是何身份,居然可以自由进出?”
对于太子的询问,展子俊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沉吟了片刻说道:
“你我,同为守卫太子殿下之人而已。”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