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不到。”
“他们的声音…哀求也好,感谢也罢,全都那样刺耳……”
哀地里亚长老阿蒙内特温柔地看着遐蝶,“呵,孩子,我明白。我也曾有过你这般的迷茫。”
“但你应当敬重赴死之人。同样地,身为予人以光荣和解脱的圣女,你应当尊敬自己。”
遐蝶心里委屈,她现在不过是个少女,“您要我做的事,根本和处刑人无异,我要如何尊敬自己?”
“无论拥有怎样的名目,这都是在夺走他人的性命……”
长老明白,但她必须让遐蝶接受命运,“狂热如哀地里亚的冥军战士,接纳死亡也不在一朝一夕。第一次踏上战场,新兵往往都会变成逃兵。”
“因为死亡是天地间至高至难的力量。而你能将其掌握,你便配得上这敬意。”
“这…太扭曲了……”遐蝶还是不愿接受。
“…听我讲个故事吧。”
长老不想强迫她,“为了纪念德拉孔,一位老行刑人,哀地里亚行刑官常用的重剑称作德拉孔尼安。”
“它的剑身上有三道气孔。如果这柄剑能不偏不倚,迅速落下,三处气孔便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受刑者也能在一瞬之间离开人世……”
“但如果有所犹豫,它们便会发出刺耳的噪声。随后,行刑官也必定会听见受刑者的哀嚎。”
“自德拉孔起,行刑官必须日夜磨砺处决的剑技。他们每一次挥剑都要比上一次更为坚决,以免痛苦滋生。”
“既是为了赴死者,也是为了自己。”
遐蝶固执地拒绝,“…恕我无法对这种行径感到麻木。”
“不,孩子。我不想你对此习以为常。”长老阿蒙内特语气温柔,“我只想你思考死者为何而痛苦。然后让你的每一次触碰,都比上一次更加坚决。”
“与死者同行,敬爱他们如同你敬爱生命…你将再也听不见那些杂音。”
【遐蝶:哀地里亚是信仰死亡的城邦,所以他们将我视为死亡化身,通过我…死后的灵魂便能面见神明,通往下一轮回。】
【星:遐蝶宝宝,现在没有人会强迫你了。】
【芙芙:好沉重,她将承受所有人的死亡,无论自愿与否。可偏偏遐蝶敬重生命,在麻木中又保持清醒。】
【万敌:对有些人来说死亡才是解脱,当然悬锋人只会为死在战场为荣。】
【温迪:这位长老的意思是让遐蝶去接受死亡,可是死亡哪里会是容易接纳的啊。】
【星:遐蝶终结他们的痛苦,可又有谁能分担遐蝶的痛苦。这本就是一场不公的交易,也不是她的意愿。】
【遐蝶:阁下…谢谢。】
【白厄:是啊,没有人能替我们接过责任。可我必须向前,直到此身焚尽。】
……
在遐蝶的回忆中,她来到一位不知姓名的死囚身前,他脸上只有惊恐和惧怕,双手试图阻拦遐蝶靠近,却又不敢触碰。
“别杀我…求求你,我不想死……”
他的泪水已经流干,双目更是通红。
遐蝶犹豫了,“不,我做不到。”眼前的死囚对生还有极致的渴望,他并不想死……
可这时,耳边响起长老的声音,“这是你的义务。记住,思考死者为何而痛苦,然后向他们献上敬意。”
死囚眼里涌出一丝希望,“谢、谢谢你…别听她的,求求你……”
沉默片刻,她还是没能出手。
“若你无法接纳死亡,便不能为哀地里亚所接纳。”长老提醒,“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动手。”
“不…我不想死…求求你了,求求你……”死囚面目狰狞,求生的欲望让他发狂。
这一次,遐蝶下定决心,伸手…轻轻触碰。
死亡气息瞬间弥漫周身,囚犯只能感受到死寂和冰冷,“不、不……”
指尖停留在囚犯额头,生机一点点从他体内消散,方才止不住求饶的呼喊声逐渐变为似叹息的呜咽。
遐蝶不禁扪心自问,因为恐惧、愤怒、憎恨,还是所谓仁慈的死亡之触根本就是个谎言?
仪式很快结束,可自己的心跳却盖过了剧烈的呼吸声。
长老走到遐蝶身前,“希望斯人牺牲能令你有所感悟。”
“这样…就可以了吗?”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不,跟我来。”长老无情表示,“作为督战圣女,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路过人群,在他们眼中只能看到冰冷和惧怕。
“刽子手!”
长老带着遐蝶来到一位勇敢的战士前,“去吧,为她带去光荣的死亡。”
她再一次触碰,生命自指尖滑过。
“谢…谢…你……”战士终于寻求到了解脱。
今后,无数生命从她的手中逝去。“怪物。”“刽子手。”这些词汇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还有异邦战犯的恶毒诅咒。
她对此感到麻木,“这一切…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长老再一次站在了遐蝶身前,“来吧,完成你的使命。”
“什么…您这是要我做什么?”
长老笑了笑,对遐蝶的到来感到了解脱,“我老了,必须响应塞纳托斯的召唤,去往它的国度了……”
“这…也是每一个哀地里亚人的归宿。”
少女不愿触碰,“您还远没有衰老到那种地步,还有许多岁月可活……”
“不…我已经死了。我对加诸此身凡人衰老,还有临近的死亡…开始感到恐惧了。”长老信仰死亡,可生命的本能却让她畏惧。
“所以,遐蝶,你能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向恐惧发起冲锋,证明自己并非懦夫。”
“我……”少女流下晶莹的泪珠,摇头,“我…再也受不了了……”
长老温柔地看向她,好似重回第一次相见,“孩子,是我从冰原中带回了你,令你荒唐的命运开始转动。身为哀地里亚的行刑官之首,也是我将处刑这道众人不由分说,强压在你肩头。”
“我深知,你始终都对我…对我们信仰的一切感到困惑,甚至愤怒……”
遐蝶低下头,“我…别无选择……”
“是啊,我们的所作所为与绑架无异。”
“所以,只要你轻轻一触,一条罪恶的生命便会就此凋零。逃离对你而言,不是易如反掌?”
少女再次拒绝,“我…不可能这么做。就算哀地里亚人再怎么不加思考,视死亡如儿戏,但…我做不到。”
“呵呵,所以…我果然没看错你。”
“什么?”
遐蝶对长老的话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