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鲤眨了眨眼,更加疑惑了:“陆公子请讲。”
陆池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目光坚定地看向双鲤一字一句道:“陆某心仪姑娘已久。昔日山庄援手之恩,至今难忘。以往囿于门第之见不敢唐突,如今见季太医与靖海都尉佳偶天成,方知真心可贵,世俗樊笼皆可破。”
他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缓缓道:“陆某自知此番言语过于突然,不敢奢求姑娘即刻回应。只望姑娘知晓陆某心意……”
“若、若姑娘愿予陆某一次机会,陆池必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绝不负今日之言。”
双鲤听到他这番话捧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眸子里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
陆公子心仪她?
这简直比听说皇后娘娘要办女子书院还让她觉得突兀。
她仔细回想,她与这位陆公子实在谈不上有多熟。
除了多年前在摘星山庄后山的偶然救助,以及后来零星几次在王妃身边当值时远远照面,两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陆池可能连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都一概不知。
他喜欢她什么呢?
若是换做旁人,她定然要骂一句敢问君是否颅内有疾。
但面前的可是太傅大人的宝贝孙子又是王妃嫂嫂的堂弟,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说一句:“陆公子莫要拿我寻开心了。”
见她眼里满是困惑又听到她说出这样一句话,陆池心中一阵刺痛。
他着急忙慌地解释了起来。
“我怎么可能拿你寻开心!双鲤姑娘,你递给我的那块甜糕,还有你说‘吃点甜的就不难过了’的那句话,我记到了今天。”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并非空穴来风:“这三年,我一直暗中打听你的消息,知道你在王妃身边做得很好,知道你心思细密,擅长算学理事……我……”
他看着双鲤没有羞怯只有了然之色的眼睛,说不下去了。
寻常女子听到男子的表白,不该是这样淡定的模样。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双鲤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他:“陆公子,您的厚爱我心领了。但您说的这些或许是感激,是关注,也可能是一种执念。但这并非我所能承受,也并非我想要的情意。”
她微微蹙眉,带着真诚的困惑开口:“若真如公子所言心仪已久,为何这些年间从不曾坦荡明言?公子这份心意里究竟有几分是真为我,又有几分是因见小季太医苦守得成而生出的效仿之心,或是不甘人后的意气?”
这话如同冰水,浇得陆池一时语塞。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说不是,想说自己是真的心悦她。
可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毫无绮念的眼睛,所有想好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双鲤站起身郑重地冲他福了一礼,姿态不卑不亢,话语清晰直白:“当年的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再挂怀。太傅大人当初给了我赏银作为谢礼,你我早已两清。”
“至于其他的……”
双鲤顿了顿,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公子,您是天上云,双鲤是地上泥,路不同不相为谋。您值得更门当户对的淑女。双鲤人微言轻,只想凭自己的本事在书院里谋个安身立命的前程,不敢高攀也绝无此意。告辞。”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便走,步伐稳健而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雅间内,陆池僵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颓然坐回椅子,手无力地垂下。
桌上,双鲤方才用过的茶杯还留着淡淡的唇印,茶水已凉。
他独自坐在那里许久未动。
他反复咀嚼着双鲤先前的那番话。
“是感激,是关注,或许也是一种执念。”
“你我早已两清。”
“天上云,地上泥”。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以为的深情守候在她看来竟是冲动的执念。
他引以为傲的门第在她清醒的认知里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伙计小心翼翼地上来添水,见他神色不对也不敢多问,悄声退下。
陆池缓缓抬手揉了揉眉心,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守了三年,本以为鼓起勇气便能换来一线希望,却没想到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彻底拒绝了。
而且,是被如此体面、又如此直白地拒绝了,连一丝暧昧的余地都未曾留下。
双鲤……
她看得太透,也活得太明白了。
明白得让他连继续争取的立场都没有。
陆池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茶楼。
双鲤离开之后,先前应聘上的雀跃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有几分忐忑。
她那样拒绝了陆老太傅的孙子,会不会给王妃惹来麻烦?
她失魂落魄地踏进院门就遇上了衔蝉。
衔蝉心思细腻,一眼便瞧出她神色不对,不像是得偿所愿的模样。
联想到她今日是去书院应聘的,便以为是此事不顺。
“双鲤,回来了?”衔蝉拉住她的手,声音放得十分温柔。
“可是书院那边的要求太高?没关系的,这次不成,咱们下次再去。”
双鲤还没来得及解释,棠云婋就从演武场回来了。
瞧见双鲤略有些不安的神情,她温声开口询问:“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还是应对时不顺利?无妨,说出来,本王妃替你撑腰。”
见王妃和衔蝉姐姐都误会了,还这般关切地安慰自己。
双鲤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愧疚,连忙摇头:“不是的,王妃,衔蝉姐姐。书院那边我应聘上了。那位负责登记的嬷嬷看了履历,仔细询问了我许久,最后让我后日再去细谈具体的课业安排。”
衔蝉闻言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起来:“这是大好事啊!那你怎的还这副模样?活像丢了钱袋子似的。”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除了弄丢钱还有什么事能让双鲤这么伤心?
棠云婋也微微挑眉,目光温和地鼓励她说下去。
双鲤咬了咬唇,有些难以启齿。
但在两人关心的目光下她还是低声将方才在茶楼遇见陆池,以及对方那番突兀的表白和自己如何拒绝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安:“王妃,属下是不是做得太直接,是否给王府和您惹来麻烦?陆公子他……他毕竟是太傅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