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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娶她,是做夫人。”裴淮年一个字一个钉。

玲珑目光在裴淮年与沈知念之间游移,她下巴轻抬,唇角却下压:“沈府如今落魄至此,她又是被定远侯休弃的妇人,如何配得上将军夫人之位?更别说……”

话音未落,裴淮年已是面色阴沉,冷声打断:“郡主慎言!知念与定远侯是和离,并非被休。况且,她乃皇上亲封的明慧县主,何来不配之说?”

他身形如巍峨山峦,几乎将沈知念完全护在身后,低沉的嗓音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大红喜袍非但掩不住周身散发的凛冽戾气,反而更衬得他眉眼如刃,杀意暗藏。

沈知念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紧绷的下颌线如同弓弦。

那日太后要册封她为明慧县主,就是为可堵住南洲城权贵的悠悠之口,生怕她被诟病身份不配。

沈知念早已做好准备,决意直面如刀似箭的流言蜚语。

可当嘲讽与质疑袭来时,她没想到,裴淮年竟会主动挡在她身前。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不远处的许阿狸正盯着一个捧着滚烫羹汤匆匆疾走的小厮。

她眼底腾起阴鸷的光。

随着小厮离沈知念越来越近,许阿狸眼底的恶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许阿狸悄然逼近,小厮只顾埋头赶路,丝毫没察觉危险逼近。

周遭人声鼎沸。

待小厮行至沈知念身侧的刹那,许阿狸猛然伸出脚,横在他疾行的路上。

玲珑咬了咬唇,心里的愤愤也越来越强烈:“裴淮年,你明知我倾心于你!围猎场那日,在皇后寝宫……”

她握着酒杯的指节泛白,又走了一步紧逼沈知念。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骤然炸开——

捧着羹汤的小厮被绊得踉跄倒地,盛满滚烫汤汁的铜盆也跟着脱手飞出。

裴淮年反应极快,身形如电,旋身扬起宽大的喜袍,将沈知念严严实实的裹在怀中。

浓稠的羹汤尽数泼洒下来,蒸腾的热气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啊!”

裴淮年迅速扯开衣袍,却见玲珑郡主狼狈跌坐在地,滚烫的汤汁大半泼在了她的身上,还有几滴落在她的头发和脸上。

“好烫!好痛!好烫......”玲珑一边喊一边在用手抹脸。

玲珑的贴身婢女僵在原地,方才被绊倒的小厮也吓得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沈知念迅速反应过来,对旁边另一名小厮说道:“快,端盆凉水过来!”

又转头叮嘱春喜:“去取件全新的披风,动作要快!”

小厮得了命令,拔腿就跑。

裴淮年低头瞥见沈知念手腕上红肿的烫伤,眸色一沉,立即转身吩咐疾风。

“去把陈伯请来,就说有人烫伤了,让他带好烫伤药!”

这边话音刚落,玲珑的婢女如梦初醒,慌乱掏出手帕想帮主子擦拭:“郡主,快擦擦……”

“啪!”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

玲珑捂着脸尖叫,哭得梨花带雨:“好疼!你这贱奴,是不是想害我毁容!”

婢女捂着通红的脸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此时小厮端着水盆匆匆返回,沈知念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伸手想去接:“玲珑郡主,烫伤需立刻降温……”

话未说完,裴淮年已经抢过水盆,猛地将凉水浇在沈知念烫伤的手腕上。

他动作看似随意,指尖却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手腕。

玲珑突然朝着僵在原地的婢女歇斯底里怒吼:“还愣着干什么!我的脸要是留疤了我扒了你的皮!”

婢女慌得六神无主,只看到裴淮年给沈知念浇水,又不敢多问,下意识端起水盆朝着主子泼去。

“啊!”玲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盆水泼得彻底懵了,身子晃了晃,险些直接栽倒在地。

刺骨冷水兜头而下,沾满蛋花汤的云鬓塌作一团,珠翠歪斜地挂在湿漉漉的发丝间,几缕碎发黏在脸颊上。

蛋花汤和污水在绛紫色华服上肆意晕染,变成了一块块污渍,裙摆沉甸甸地拖在地上,沾满了泥土和灰尘。

周围宾客被这一幕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婚宴,玲珑郡主怎会如此狼狈?”一名宾客忍不住出声问道。

“谁知道呢,怕是平日里嚣张惯了,遭了报应。”

还有人伸长脖子张望着,一边看一边摇头:“这事儿可真是稀奇,传出去怕是要成为城里的笑柄了。”

还有些人一边偷偷瞥着玲珑,一边小声议论,时不时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郡主,还疼吗?”婢女瞅着玲珑起伏的胸口渐渐平缓,战战兢兢开口。

“你是死了吗?”玲珑突然暴起,指甲几乎戳到婢女脸上,“滚去我的马车里拿我的披风!”

婢女如遭大赦,跌跌撞撞朝着府门跑去。

恰在这时,春喜抱着披风疾步赶来。

沈知念接过披风,指尖还带着方才被烫伤的余痛,却仍温声道:“郡主,这件披风是新的,你先披着,去后面厢房换身衣裳吧。”

玲珑深吸一口气,猛地夺过披风,在脸上胡乱一抹,将还在滴水的锦缎狠狠甩在地上。

她踩着满地狼藉逼近沈知念:“我出了这么大的丑,不说清楚就想算了?!是谁刚才把汤泼在本郡主身上的?!”

裴淮年冷着脸挥了挥手,疾风立刻押着面色惨白的小厮上前。

小厮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小的刚才在传菜,只顾低头走路,突然……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没站稳就摔了……”

“你确定是被绊倒,而不是自己不小心摔的?”疾风上前一步,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着小厮。

“确定!确定就是被人绊倒的!”小厮瘫坐在地,膝盖不住地磕着青砖,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

“是谁把你绊倒的?”玲珑猛地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刀,刀刃贴上小厮脸颊,“说!到底是谁!”

人群中,许阿狸悄无声息地往后缩了缩,藏进几个看热闹的贵妇人身后。

她透过层层人影,盯着风暴中心的沈知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