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月市高二学生的会考时间安排在1月10日至12日。
而三中高二上的期末考试安排在1月15日，时间非常赶。
三中的理科生对于会考的政史地只是随便背了几节课。
他们的重心全部放在了期末考试的复习上。
当然，老师也没有要求大家会考取得多么优秀的成绩，只要不用补考就行。
因为对于宜月的学生来说，会考的综合评价对高考和报志愿没有任何影响。
其实按照往年惯例，三中基本上是不会出现补考人员的，毕竟基础太好，底下还一堆普高职高兜底呢。
林乔的包很轻，里面就装了几份政史地讲义。
元旦假期结束后1班也开始安排文科课程了，但也只给安排了三四个早读背诵，能记多少全凭自身造化。
时间给的很少，可林乔用来背这几门文科的时间更少，那几节文科早读课他大半都用来背英语和语文了。
这次期末考试，他给自己定下了死目标，必须比期中的五十多名还要往前！
一是他想向岩立军证明，自己根本不会被许霜所影响。
二是因为钱宇那个傻卵。
元旦假期回来之后，张秋玲安排大家用便条写下自己的期末目标排名或分数，贴在文化墙上。
林乔写的是年级排名40。
钱宇看到后，直接大笔一挥，写好便条贴在了林乔的旁边。
【期末考试总分比林乔高66分】
此目标一出，真可谓惊天地而泣鬼神。
张贴之后直接引起周围一众同学阴阳的‘宇哥牛逼啊’，一边夸他让他更加嚣张膨胀，一边等着看他的笑话。
因为，钱宇和林乔，两人同为零班选手，即便钱宇是年级前十名左右的水平，也不可能超年级前六十名任何一个人66分。
换言之，他这个目标的意思就是，他一定能考进年级前十甚至是前五，而林乔根本考不进前六十。
看着那个傻卵重重地把便条贴好，林乔则是头一次觉得，别人的目标比自己的目标更让人有动力。
但其实钱宇这个目标的变动性完完全全就取决于林乔，而且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林乔哪怕不用进步，和上次期中的排名一致，加上66分之后，总分甚至比许霜还要高。
哪怕林乔退出前六十，退到一百名，钱宇想要稳超他66分也必须进年级前十。
而钱宇并非年级前十的常客，不过上次期中爆种考了一次年级第7，他就以为那是他真正的水平了。
会考的第一场语文是九点开考。
从三中到一初坐15路公交需要半个小时，还要加上吃饭跟步行。
所以林乔七点半就起床了。
嗯……这个‘就’用的不好，毕竟对于三中的高中牲来说，七点半起床已经是莫大的福报了。
李夏至似乎起得更早，林乔捧着包子边吃边走时，她正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一份历史讲义。
天气预报说后天会下雪，所以这几天的风格外地大，冷风吹得人脸红扑扑的。
李夏至围着淡黄色格子的围巾，正扭着头，和坐在她右边一个林乔不认识的女生聊天。
那个女生看了林乔一眼。
女生视线的转移让李夏至意识到身侧来人，她转过头，正好和啃包子的林乔对视。
“车还没来吗？”林乔先出声问道。
“估计要八点整到……”
李夏至抬腕看了眼表。“还有三分钟。”
林乔点了点头，旋即注意到了坐在李夏至右边那个女生的视线，他也看向她。
“田馨是我之前没分班的同学，她也在一初考。”
李夏至笑着向林乔介绍道，随后她扭头看向女生，还没说些什么，只听那女生却先说道。
“林乔，我知道。”田馨指了指林乔。
李夏至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诧。“你认识啊。”
田馨笑了笑。
“我们班的女生都认识……”
“……”
冷风呼啸，田馨的话让林乔也有些发愣。
小小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同时，他注意到李夏至忽然笑了出来，然后竖起大拇指说了句‘大明星大明星！’
李夏至的这个笑容让林乔感到莫名的熟悉。
他想起小时候去表哥家走亲戚，表哥自己就有一台电脑，那个时候在小孩中最火的游戏是洛克王国，好多孩子围着表哥看。
表哥有一只六十多级的逍遥呱呱，用一招火龙术人挡杀人，让林乔艳羡不已。
但表哥从来不把号借给别人玩，林乔也只能干看着，看着那只小兔子一次次地发出火龙把对手灼烧殆尽。
这个时候林乔都会十分开心地向周围的孩子说‘逍遥呱呱厉害吧！逍遥呱呱厉害吧！’
曾经的他感觉无所谓内心无感，可时至今日，仿佛跨越时间，又或是神经错乱，他竟在那一声声重复中听出了些许的悲哀和酸涩。
“你是哪个班的？”
林乔坐到李夏至的右边，一边吃着包子他随口问道。
“8班。”
文科普通班。
“噢——”林乔点了点头。
田馨弯下腰，越过中间坐着的李夏至看向林乔，她探头询问道。“林乔你也去一初考吗？”
“嗯。”
林乔应了一声，吃下最后一口包子后他轻舒一口气，接着说道。
“跟李夏至一起。”
寒风更甚了，可田馨忽然怔住，她转而看向此刻表情有些呆呆的李夏至。
田馨笑着拉长音线，哦呦哦呦地叫着。
李夏至原本就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的耳廓，此刻更是连带着耳根瞬间通红。
“你哦啥哦……”
她语速极快，音线升高。“他没公交卡，我正好让他用我的……”
“哦哦明白我明白，懂得都懂……”田馨呵呵一声。
“吱——”一声摩擦声在站台前的马路上传来。
李夏至如获大赦，连忙起身，向前两步。
“啊秋雨，你去哪考……”
“我在七中考。”
林秋雨头上戴了一顶绘着卡通图案的白色头盔，她从小电驴上伸腿支地，扭头看着台阶上的李夏至，她笑着说道。
话刚说完林秋雨又注意到了李夏至身后坐着的林乔。
“唉？林乔？”
“我在一初考。”林乔赶紧说道。
我不在七中考，姑娘咱俩不顺路，你还开着你的坐骑自己走吧。
“七中和一初很近的……”林秋雨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后她看了眼李夏至。“要不我送你过去吧很快的……”
“没逝没逝，我不用，马上公交来了，我还要给林乔刷卡的……”李夏至挠了挠头说道。“你要送的话就送林乔吧。”
“怎么能这样呢？”
林乔看向李夏至，厉声呵斥道。“把你丢在这，我和秋雨先走了这成何体统？”
他随后看向林秋雨，正色道。“秋雨你还是带李夏至走吧，我可以用手机刷公交的。”
在冬日清晨凌厉的寒风中，林秋雨带着毛绒手套的手握紧了小电驴的车把，她看左看右，吸了吸鼻子，心中颇为感动。
朋友们实在是太谦让了，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林秋雨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她挪动身子往后坐了坐。
“要不挤一挤吧，我前面能坐一个人，这后面还能坐一个……”
“……”
“……”
林乔和李夏至同时嘴角抽搐。
“嗡——”
15路公交车停靠缓缓停靠在公交站台前，呲一声打开前后车门。
“你们注意安全哈。”林乔朝林秋雨摆了摆手先一步上车。
“额那个林乔没坐过几次公交我得指导一下他马上快来不及了秋雨你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李夏至叽里咕噜语速很快，跟上林乔的步伐上车刷卡。
林乔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看向窗外。
早晨的公交车里乘客不少，还有刚赶完早市的买菜阿姨，正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有些嘈杂。
李夏至在轻微摇晃的车厢内站稳。
她咽了口唾沫，默默地坐到了林乔旁边的座位。
车厢内开了暖气，气流柔和而自然。
车窗玻璃外的阳光逐渐明亮，在反射着白光的马路中，一辆橙黄色的小电驴缓缓超过了他们。
林乔干笑一声，扭过头，可想和李夏至说的话还没出口，他却忽然愣住了。
李夏至摘下了她那条淡黄色围巾叠好放在腿上，白色羽绒服拉链拉下露出淡蓝色的衬衣精致的领口和少女白净的脖颈。
玻璃把阳光折射成了淡淡的彩色，光棱透过她两鬓的缕缕碎发，纤毫毕现。
李夏至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垂眸看着捧在手中的历史讲义。
“林乔。”她先说道。
“嗯？”林乔回应。
“你看。”
她的声音很轻，在嘈杂的车厢内几乎要听不见。
林乔顺着李夏至的目光低头，看向她手中的那份历史讲义。
在被清晨亮白光线照射的A4白纸上，在那些密密麻麻文科知识点和考点的缝隙中，粉色的彩笔线连接，弯折，勾勒，绘出了一个可爱的图形。
一只可爱的猪头。
李夏至看着那只猪头，光泽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彩色线条，她的指尖和A4纸摩擦发出舒缓的沙沙声响。
李夏至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说话的声音也很轻。
她说：“你。”
林乔笑了，很开心地笑了。
其实一直到后来，多年以后，林乔每每回想起这一幕，他都实在想不出他那笑声是为何。
他不是本该反驳几句‘我不是猪。’或者‘你画的是你自己吧’这样的话吗？
可就在此时此刻，他控制不住地笑了。
他和李夏至一起笑了。
两人被车厢内混杂着暖气的嘈杂声完全覆盖，还有阳光，刺目耀眼。
他们的笑声很小，也很轻。但，足以听见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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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15路公交车后还需要再从人民广场走一小段路。
一初的校门口有点堵。
校门刚开，门口还有好多学生逗留，聚堆。
“你们学校好小啊……”
李夏至跟着林乔走近一初校门，环视打量了一番后她缩缩脖子小声说道。“没想到宜月市最强公立初中这么……朴实无华？”
林乔也抬头看了眼这个宜月的老牌中学，一年多未见，似乎确实比记忆中的要小了一些，旧了一些。
“比不了你们附中。”
一初的校门是金属电动伸缩门，安置的已经有些年头了，此刻在一阵吱吱吱声中打开更大的开口。
保安还是那个又瘦又黑的老头，初中时的林乔对他可谓是深恶痛绝。
每次自己作业忘在教室没带回来拿，这个臭老头都要把他拒之门外。
乔亚楠更是好几次隔着保安室的玻璃对着那个老头破口大骂，骂完之后的余波还会波及到林乔，骂他怎么蠢得连作业都忘记带……
“我们附中的校门是仿古代书院的，还有牌匾呢。”
李夏至看向林乔，她摇了摇手中的讲义笑着说道。“回头可以带你去看看。”
“附中在宜月其实算贵族学校了……”林乔下意识地说道，可话音未落他自觉失言，忽然噤声。
李夏至果然变得有些窘促，她咧了咧嘴。“不算吧……”
林乔拼命地思考，想拉出一些别的话题把这个话头赶紧盖过。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原本熙熙攘攘喧闹的考生们忽然安静了一些，金属伸缩门嘭得一声打开到最大。
“往边上靠靠！”保安老头打开安保室的玻璃探出头喊了一声。
苍老沙哑的声音刚刚落下，一辆纯黑的suv缓缓通过了金属伸缩门，径直驶入一初校园内。
原本已经进校的学生纷纷往两边避让。
李夏至走在外道，她侧过身把林乔往里推了推。
那辆suv并没有转弯开进一初教职工的停车区，而是直接停在了不远处的一栋教学楼下。
车尾红色的刹车灯缓缓熄灭，车辆停稳。
许霜从副驾驶上下车，侧过身从车座上捞起书包后，关闭车门发出‘砰’得一声闷响。
在这个又小又旧的校园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和视线都被这个高调绝美的女孩吸引。
林乔和李夏至也不例外。
主角带着千军万马华丽登场，惊艳众人，原来小说里说的都是真的……
从那辆外形霸气的suv主驾驶上下来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虽然留着利索的短发但是面相柔美，整个人的气质知性而优雅。
这个是许霜的母亲，她比许霜要高一些，中考前开家长会的时候林乔见过她一次。
直接把车开进考场，直接开到教学楼下停车……真牛……
林乔心中极为震惊。
但他转念一想，人家都能用关系直接在初三把许霜连人带学籍一起插班进来，把车开进学校这种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众人惊羡震惊的目光中，许霜带着妈妈进入教学楼，那是他们初中班级的教学楼，曾经初中班主任的办公室也在其中。
林乔猜测她俩应该是去看望老师去了。
“真牛逼……”李夏至看着许霜的背影消失在楼道中，她怔怔地说道。
不仅是她，周遭几乎所有的考生都感觉这个场景如此魔幻不真实。
仿佛所有人都化身了衬托主角多么牛逼，帮助主角人前显圣的Npc。
但这种感觉对林乔来说反而相当舒服，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还有他旁边的李夏至，两个人好像藏起来了一样，很有安全感，很自然。
“她是不是跟着她妈去看老师了。”
李夏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扭头看向林乔接着说道。
“哦你俩之前一个班的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