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给我了嘛。”
林乔摩挲着手中的奖牌，扭过头笑着说：“这个好像比去年发的要精致一点。”
李夏至闭上眼睛哎了一声，朝林乔摆了两下手。“不欠你了哈。”
说罢，她低头凑近林乔压低声音。
“以后别在抓着我去年的事说了哦！”
“哈哈哈好。”
远处，最后一组短跑也结束了，前排几个学生似乎看腻了，纷纷离席，走向超市准备买点零食饮料。
越来越空的观众席上，李夏至看着林乔，眼神有些飘忽。
她看着他低下头，看着他把绶带缓慢地整齐缠绕在奖牌上，再小心翼翼地塞进兜里。
“这下许霜肯定想杀我的心都有了。”她笑着轻声说道。
“……”
林乔十分无语，被她这句话气笑了，他抬起头咧嘴说道。
“李夏至我发现你的yy能力特别强，你去写那种大家都爱我万人迷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小说，绝对很多人看……”
李夏至慢摇着头，俨然一副感情带师的模样。“你是没看见，刚刚许霜看我的眼神，咝……我都要被吓史了……”
说罢她还像模像样地双臂环胸呈保护姿态。
林乔知道李夏至又开始了胡诌模式，也不想再和她辩驳，正好林秋雨听到了她的声音，十分惊喜地弯腰探头。
“夏至，你好厉害啊。”
——————
“班长你啥时候走？”
“……”
“班长你啥时候走？”
“……”
“班长你啥时候走？”
“……”
“班长你啥时候走？”
“啪！”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的余韵刚刚消散，林乔手中的水笔斜放在已经息屏的平板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他耷拉着眼，万分无语地扭头看向右同桌汤家乐。“你tm问了几遍了大哥？”
“啊？我这不是第二次问吗？”
汤家乐挠了挠头，嘿嘿道。“上次你和我说的啥时候我忘了……”
“嗯？我怎么记得这个问题我回答了你三次？”
“有两次是我问的……”左同桌章心雨笑嘻嘻地说道。
“hhh.”
林乔被气笑了，他后仰上身靠住后桌的课桌沿，给左右两边这对卧龙凤雏腾出对视的空间。
“我明白了，你俩是不是就等着我走，然后……”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大班长——”汤家乐拉长音线，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我和小章是那样的人吗？”
“是呀咋能这样呢？”章心雨却是忍不住笑着说道。“我们是太关心你了我们想你呀班长。”
“6.”
妹子你笑容这么灿烂，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的……
“我应该是明天上午走。”
林乔轻吁一口气，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十二班教室。
讲台上正好经过几个男生，嬉戏打闹，脚踩木质板发出咚咚的声响，调笑的谩骂声从讲台移动到门口，又缓缓消散。
黑板上的混乱地排版着各色的粉笔字，是晚自习各科的作业安排和试卷题目讲解板书。
再往上，新换的钟表‘咔咔’地走着针。
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林乔，班次1，年级58.
加上高一下学期期末宜月大联考的年级40名。
他已经连续两次进入了年级前六十，正正统统地拥有了进入零班学习的资格。
从高一上学期文理分班以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激励着自己，专注！再专注！要进前六十，要进零班。
数不清碎掉了多少次的周考数学。
林乔抿着嘴把每一道让他在考场上算到想吐的题目再算一遍，再错再算，再错再算……
语文和英语的范文大本已经被他从头背到了尾，又从尾背到头。
字迹有些潦草的单词本上密密麻麻地记着每一次大考小考他遇到的陌生词汇。
物理和化学的资料每一次社团课都被他随身携带。
李夏至笑他说《步步高》已经长他肚子上了。
可是他就拿着这几本学校发的基础教辅，加上自己上下课记的笔记错题本把林秋雨问到蹙眉摇头。
当早读读到嗓子沙哑胀痛，跑操喊口号声音都是沙沙的时，
当中午压着点端着预留的鸡排饭一边吃一边走向餐具回收处，米粒卡进喉咙呛到咳嗽时，
当晚自习算数学圆锥曲线，算物理电磁结合大题算到头昏脑涨手心冒汗时，
他总会深吸一口气，然后咬着牙对自己说，‘林乔，你给我撑住。’
现在，铁树开花，幼苗终于发芽开花结果，此刻的他似乎应该激动地热泪盈眶，然后一边感慨不容易一边享受目标达成的喜悦……
可不知为何，林乔的情绪却没有太大的波动，这一度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学闷头学傻了。
“林乔。”
一声呼唤从教室后门传来，是老马，这个点他竟然还没走？
教室忽然安静下来，不止林乔，大家都没想到，晚自习结束已经十一点了，老马竟然还没下班。
“来。”他挥了挥手，走向了办公室。
林乔起身，擦过正努力挺直腰背，似乎在认真学习的汤家乐，走出座位。
大办公室里漆黑一片，老马低着头摸黑打开了自己小办公室的门，光亮折射而出，看来老马不是临时回的学校，而是一直都在办公室待着。
“砰。”
林乔随手关上门。
“坐。”
老马示意林乔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空椅子上，林乔记得这个椅子之前是放备用打印机的。
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檀香味，电脑音箱低音量地播放着旋律悠扬的轻音乐。
窗户半开着，时不时传来一阵被清凉晚风吹散的笑声，那是结伴回家的走读生。
老马坐在办公椅上，‘哎——’一声摘下眼镜，用方巾轻轻擦拭着。
“林乔，之前说的你……6号，是明天上午走是吧。”
“嗯。”
老马点了点头，重新戴上眼镜看向林乔。“是去……1班？”
“嗯……我感觉2班岩老师太严了……”
“嗨！张老师就不严了？别和我说这些了林乔。”
老马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不就是想和许霜一个班嘛？”
直切主题，是他的讲课风格。
林乔微张了下嘴，下意识地想辩驳，但又感觉此情此景，越是辩驳反而显得他越心虚。
他索性坦然地笑笑，然后摇了摇头。
老马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啊？不是啊？”
“不是……真是岩老师太严了我感觉有点受不了。”林乔龇牙咧嘴地说道。
“意思就是你喜欢不那么严的老师，然后张秋玲老师你感觉不那么严，所以你想去一班，没有别的原因了？”
“嗯嗯。”林乔点了点头。
“哦这样啊，那其实我也不怎么严的，这个你知道的呀。”
老马戴着眼镜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线，实在忍不住笑道。“那林乔你喜欢不严的老师，就留12班吧，啊？”
“哈哈哈……”
林乔属实绷不住了。
老马，难不成这就是你的燕国地图？
办公室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老马清了清嗓子，摆了摆手收敛起笑容。
“刚刚开玩笑的，我是不会去耽误你的，你放心好了。”
一边说着，他看着林乔的眼睛，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他接着说：“但你要记住，你去零班，是往上走。”
这个中年男人伸出手指往上指了指。“往上，往上走，而不是往下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乔点了点头。
“分班之后你的进步不小……不容易……要保持住状态！”
老马最想讲的话已经说完，他喝了口结尾茶，顺口鼓励道。
他自己也知道这些轻飘飘的鼓励用处不大，学生听多了耳朵还容易起茧子，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喋喋不休。“之后在1班，要尽快适应，他们的节奏很快，但我相信你。”
可就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却让林乔的心脏微微一颤。
他稍稍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捏得发红的指节。
“嗯。”
宜月的温度越来越低了，前几天运动会结束后还下了场大雨，这几天天气一直湿溻溻的不见太阳。
老马锁上大办公室的门后呼呼两声，裹紧加绒外套他扭头看了眼走廊之外的夜空。
“一场秋雨一场寒呐。”他感叹道。
林乔陪他走到三楼和致远楼的连廊处，老马要从致远楼下直接去停车场。
在分别前，这个比林乔矮小半个头的中年男人抬起了胳膊，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林乔好好干，你可是我的嫡系啊哈哈哈哈……”
连廊处的夜风挺大的，林乔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冻得有点涩，鼻子还有点不通畅，他看着大笑着的老马，忽然有点感动……
他妈的老马你是不是辅修过心理学啊，都是大老爷们有必要搞得这么煽情嘛！
“唐雎不辱使命。”林乔呼出一口气说道。
——
教室里竟然还亮着灯，林乔从后门走进，扫视一圈，发现李夏至竟然没有走。
“还学着呢。”林乔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说道。
“昂。”
李夏至应了一声。
然后，在林乔有些诧异的目光中，她从座位上站起，怀中抱着一个大本子转身。
两人四目相对。
林乔忽然有些紧张，他又环视了一圈教室，空空荡荡，此刻只有他和李夏至两个人。
“咋了？”
李夏至没有回应，反而一脸庄重，抱着那个彩色封壳，质感极好的大本子缓缓走向他。
桥豆麻袋，她她她不会是要……
“给你。”李夏至把这个大本子递给了他。
“这啥呀。”
林乔起身，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他的耳廓微红，翻开大本子的第一面。
【十二班同学录】
“任务完成……”
李夏至微微仰头看着林乔站起接过同学录，她笑着挠了挠头。
“这是前几天心雨组织同学们写的同学录，非要让我给你…哈哈她天天贼离谱……我刚刚还以为你直接回寝室了呢……”
林乔怔了一下，脑海中浮现起这几天章心雨和汤家乐对他转班时间的反复确认，没想到他俩还真有心了……
空荡教室明晃晃的灯光之下，李夏至注意到林乔抿了抿嘴，喉结滚动两下。
做工如此精美的同学录林乔还是第一次拥有。
从小到大别人的同学录他写过不少，但是从来没有过独属于自己的同学录。
【汤家乐】
【班长我爱你……的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作业和答题卡（笑脸）】
【但是，相比于以上，我更爱你?(^_-)】
“噗嗤……”刚翻到第一页的林乔就破功笑出了声。
【孙明磊】
别说，这家伙的水笔字倒是不错，尤其是在这面青色的同学录上，更显得飘逸潇洒。
【当候鸟掠过黄昏的第四十七次振翅，我才惊觉这场青春的盛宴即将散场。我们曾是彼此生命里倏忽即逝的星轨，在平行时空里碰撞出璀璨的火花……】
【最后的最后，和某位李姓女子分别在即，想必阁下此刻也能领会到我曾经的那种痛楚了吧……】
林乔有些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前面那一大段文绉绉的段落又是这货从又从哪里文抄来的。
全文除了最后一句以外，查重率估计百分之百。
他微微侧目，却发现李夏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旁边，也不说话，就低着头和他一起看着同学录里的内容。
林乔赶紧翻过了孙明磊这一页。
之后的几页都是和他不太相熟的女生，写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前程似锦’‘未来可期’之类。
“哗啦。”
林乔翻到了中间一页。
【黎幽幽】
【语文：-12\/数学：-15\/英语：-5\/物理：-30\/化学：-25\/生物：-10】
【加油（拳头）】
字数不多，但每一个字都是工工整整的正楷，仿佛机器打印上去的一般。
每一个学科后面的负数应该是这次期中黎幽幽和自己的分差，没想到她还记得上学期和自己的约定。
而且看这个分差，她似乎已经进步了不少。
林乔又侧目瞥了眼李夏至，正巧对上李夏至抬起的目光，两人对视半秒，林乔移开视线，继续翻动剩下的同学录。
“这么多同学都写了呀。”
林乔说了句话，让气氛稍微不那么冷清尴尬。
“嗯。”李夏至应了一声。
“哗啦。”
倒数第二张同学录被翻过，手捧着大本质感极好的硬壳封皮，林乔看到了最后一张同学录。
【李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