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汤已经关门了。”
林乔回过头，系上安全带。
他看着车窗外拥堵的车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高三的毕业了，高一高二的也马上放假了，食堂二楼三楼的商家基本都走了。”
“噢——”
杜子涵有些失落地拉长音线。
路对面的绿灯开始倒计时，乔亚楠按了两下喇叭，催促前车快走。
“那去你们的考场旁边找个饭店吃吧，吃完顺道看看考场。”
她瞥了眼右方后视镜。
同样在视野之中的林乔抱着书包，正别过头看着车窗外飞速后移的一排栾树。
“看完考场之后回家，闲着没事的话可以让你子涵姐给你辅导一下，临阵磨刀……”
林乔嗯嗯两声。
虽然感觉这样复习根本没啥效果，但是他并不太想去和乔亚楠解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乔亚楠的一些观点和做法时，即使他并不认可也不会去当场反驳了，有时是嗯嗯了事，又或者仅仅撒个小谎度过。
以最小的代价换来平静。
可能在乔亚楠的眼里他林乔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熟了，就像她之前天天挂在口边的话来说‘你啥时候才能长大，才能明白家长的苦心？’
这样算长大吗？
林乔想着，应该也算吧。
德美高级中学原名德育中学，坐落于宜月市卫生局的侧对面。
这座位于宜月市最老城区的高中在上个世纪也曾辉煌过。
这个‘曾’所特制的人群是清晨或傍晚活跃在人民广场的那批老登。
这些从政府和老国企退休的老干部们，有不少都是从当年的德育中学毕业的。
清晨在广场边上随便抓一个做着‘日’树运动的老大爷，问他：大爷哪个学校毕业的啊？
他们基本上都会颇为自豪地说：我是德育中学毕业的。
所以在老城区市民的耳朵中，德育中学才是耳边的常客。
改了名字之后，始皇既没，余威却没有震于殊俗，这个老中学反而渐渐没落……
开车到德中，在校门口的一家混沌店简单吃了点，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来看考场的学生和家长来了不少。
由于校门口没有停车位，为了不被贴罚单，乔亚楠没有跟林乔和杜子涵一起进学校，开车在附近溜达溜达，等到两点钟再回来。
扭头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转角处，杜子涵轻吸了两下鼻子。“你妈真猛。”
“？”
“今天是你妈来一中接的我。”
杜子涵碎步走到林乔前面，挥了下手吸引他的注意力接着说。“直接把我对象骂死了……”
“？”
林乔停下脚步，嘴角微微抽搐地看着面前这个表情竟然还有些兴奋的少女。
“你对象跟你有仇吗？我看你还挺开心？”林乔屈指指了下她的脸。
他怀疑杜子涵是不是被乔亚楠刺激傻了？
“我肯定开心啊，乔阿姨帮我出气了。”
“那个傻逼最近一直跟我玩冷暴力，被我在校门口抓住后还装作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以为我好欺负？”
杜子涵说着，表情忽然愤慨起来。
说实话，这是林乔从小到大，第一次在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的脸上看到这个表情。
“我当时正和他说着，你要不谈就分，正好这时候乔阿姨来了，直接给那傻逼劈头盖脸一顿骂，真是好骂，骂死他！喜欢给我装？！”
杜子涵的声音忽然提高，吸引了一些学生和家长的注意。
林乔感觉有点尴尬。
他又忽然很可怜她的那个男友。
先不管那可怜孩子和杜子涵之间的爱情纠葛究竟谁对谁错，林乔都能猜到乔亚楠对他说出的话。
无非就是我们家子涵多么优秀云云，你看你长得那个样子配不配得上……
“那你俩分了吗？”林乔随口问道。
“分了啊。”杜子涵一脸无所谓，嘴角带着一丝刻意的笑意。“反正现在我爽了。”
恭喜那位仁兄脱离苦海……
林乔为那个一中的哥们暗暗庆幸。
“你在哪个考场考？”
看着杜子涵跃跃欲试似乎还想倾诉她的那些事，林乔停步站定询问，打断了她的话头。
两人已经走到了考场所在的教学楼一楼。
德中的基础设施比三中差远了，教室的门上都有些锈迹，关门时会发出嘶哑的摩擦声。
“我在四考场，就在一楼。”
林乔先跟着杜子涵进入第四考场。
她在考场中的座位是中间一列的中间一排，c位出道。
头顶正对着一架呼啦啦转着的大风扇，扇叶发黄，中心轻微晃动。
林乔抬手擦了一下额前的汗珠。
他才发现这个考场里竟然没空调？
杜子涵有些绝望地抬头，生无可恋地看向林乔：“感觉这几个风扇的年龄比我都大……”
“没那么年轻。”
“我服了为啥把我安排到这儿考？”杜子涵忿忿地起身。“真是被资本做局了。”
林乔是15考场，在五楼。
原本他以为杜子涵的那个教室是个特例，可能第四考场只是一楼一个废弃不用的教室。
毕竟大夏天的温度这么高，连空调都没有，上午学生再跑个操回来不直接寄？
寄？
寄的就是学生。
15考场也没有空调……
而且更为难受的是，林乔所在考场的五楼已经是教学楼的最高楼，一整层楼都被太阳晒透了。
带着小孩看考场的家长们已经纷纷开始抱怨。
“我记得这个学校的学费不便宜吧，怎么连个空调都不给装？”
一个已经被汗透了的圆脸中年男人用力地扇着手中的广告纸，他的儿子坐在靠门那列座位上。
他考试要用的桌子还缺了一个桌脚小蓝帽，要不是靠着墙，都能当摇摇车玩了。
不仅如此，整个学校的基础设施都很差，厕所很旧，护栏生锈。
总结就是……
校长走两步非洲之心掉出来了。
“你运气还算好的了林乔，也坐在中间这一列，至少考试的时候不会被太阳直射……”
杜子涵见林乔的考场也没空调，原本的郁结之气稍微平衡了些。“不过有一说一这学校确实拉胯。”
就在林乔准备点点头表示认同的时候，一声阴阳怪气从左手边传来。
是一个染着黄毛的少女，她翻了杜子涵一眼。
“你哪个学校的啊？说德中拉胯？”
听到声音的杜子涵扬了扬眉毛。
然而她却没有立刻去看那个小太妹，而是笑着看向林乔。
林乔打量了一下那个精神小妹，通过她上身那件标着【德育中学】logo的校服，判断她应该是德中高一的学生。
留自己学校考试，听到杜子涵诋毁她的母校，十分不爽。
林乔没有和她争辩，这事确实是自己和杜子涵说话说的有点随意，没有顾及周围人，有点不妥。
“你问我还是他？”杜子涵对着那个黄毛小妹指了指林乔。
“我就问你啊。”
黄毛妹快速地瞟了一眼林乔，继续对杜子涵摆着臭脸。“我看你连校服都不穿，你是哪个中学的？”
“啥？我吗？”杜子涵摆出一副困惑的表情，已经开始引导她继续追问。
几个来看考场的同学也注意到了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侧目往这边瞥着。
林乔看向那个小太妹的眼神中夹带了一丝乞求之色。
姐，球球了，你真别问了，千万不能让杜子涵装到啊，那比杀了我都难受啊……
“对。”黄毛小妹点了点头。
“哦~”
杜子涵快速瞥了一眼四周，总算吸引到了足够的关注，她又嗯了一会儿。“我一中的。”
黄毛妹愣了一刹，只用半秒，错愕的表情又瞬间调整好，她呵呵了一声。
“你说你是一中你就是一……”
“啪嗒。”
一条造型雕刻工艺精美的小铜片轻轻搁置到德美高级中学有点脏兮兮的裂纹课桌上。
【宜月市第一中学\/高一（10）班】
“这我们的校牌。”杜子涵一脸顺畅，享受着装逼成功的快感。
在这个副本历练的小宗秘境之内，一个大宗门天骄直接掏出了令牌惊艳全场。
现在就差一些npc感叹‘哇，那可是天下第一宗啊！’
‘没想到这等灵气稀薄之地，竟还有如此天骄？’
“你们……还有校牌？”林乔都有点没绷住。
情绪价值这一块，一中给得确实足。
杜子涵没有理会林乔，而是笑眯眯地看着那个此刻有些局促的黄毛小太妹。
“这回信了吧。”
“哦……那……那咋啦……”
小太妹顿了顿书包，一边嘀咕一边转身离去。
“我们学校好多老师都是骨干教师……贼厉害……而且校长说明年就装空调……”
直到她背过身走远，林乔才发现这个小太妹胳膊肘上竟然还有个小纹身。
哪怕是德美高级中学最混的入，一想到自己的宗门长老开豪车住豪宅，也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
看罢考场，两人在校门口等乔亚楠的时候，杜子涵才告诉林乔，那个校牌其实根本不是一中发的，而是她特意从网上定制的，就是为了装逼用……
原来是预谋已久……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
杜子涵把行李箱放进客房，她这几天就住在这里。
晚饭时间是在六点，剩下的两个小时，乔亚楠让杜子涵给林乔恶补一下考试易错的知识点。
其实以目前的状态，林乔感觉杜子涵并不比自己强到哪去。
他还记得上次一中的期中考试杜子涵的退步情况。
到目前为止她还在和她那个对象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绝对对这段时间的学习效果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而反观自己这一段时间，稳中求进，扎扎实实，说不定已经无形中上了一个台阶。
我上你下。
现在杜子涵这个级别的基米应该是无权对他林乔哈气的了。
“林乔。”
杜子涵关上林乔房间的门，扶了下眼镜颇为严肃地看着他。“你们老师给你们发联考密卷了吗？”
打不过就开？
“你们发了？”
林乔的声音因为忿忿不平而有些微颤。
好一个天下第一宗门，竟然为了谋取名声而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什么？三中也发了？
那没事了。
“我们老师给了我们生物和化学的密卷，说是可以着重注意一下这里面的题……”
杜子涵坐到林乔的椅子上，低着头从书包里翻出两张黑白硬壳小试卷。
林乔正想接过，那试卷忽然又被少女抽走移到放到了书桌的另一端。
“你们没有发？”杜子涵眯着眼审视着林乔的微表情。
“发了。”
林乔也不做作，直接从书包里掏出林秋雨之前给他的那套数学密卷。
以物易物，互利共赢，反正不亏。
“就一套数学？”
杜子涵似乎有些不满，她伸手扒拉了一下林乔的书包，发现里面只剩下一些别的卷子。
“物理的主要命题人我记得也是三中的啊，好像叫马什么，他没给你们漏？”
林乔摇了摇头。“我只有数学，还是零班的朋友给的，不过一门数学换你生化两科绰绰有余了吧……”
原本以为杜子涵会装模作样再拉扯一番，却没想到她听完后眼睛一亮，忽然岔开话题。
“零班朋友？你的哪个零班朋友？你们的那个校花？”
“校集贸，你能正常点啵，谁家好人天天校花校花的说，太中二了吧……”
尽管林乔的心跳被她这句话激得加速了些，他还是尽量保持着表情的嫌弃和语气的冷淡，几乎毫无破绽。
“哦哦，那就是许……许霜给你的呗，是叫这个名字吧，我有点忘了……”
杜子涵把她那两套密卷递给林乔，顺手从他手上拿走数学卷子，没有再去在意林乔的表情和状态，低头看起题目来。
林乔也没有再去和她解释他这套试卷的真正来源，这套试卷是林秋雨给的而不是许霜。
但这样解释会显得他很心虚。
而只有喜欢才会心虚。
林乔轻吸一口气，看着杜子涵拿出稿纸和笔，半趴到他的书桌上，对着他那套笔记丰富的密卷开刷。
把这三套试卷全部融会贯通，两人花了四个小时。
期间吃饭只吃了十分钟，乔亚楠感觉自己做出的决定很正确，这就是和‘好孩子玩’带来的正向效果。
“我把你的试卷带下楼复印一下呗，等会儿回房间睡觉前我再看看。”
杜子涵拿着三套试卷下楼，准备顺便把她那套生化也给林乔复印一下。
原本这活都是林乔承包的，今天真是难得劳烦这位子涵姐跑腿。
主要是她感觉自己这波确实赚麻了，数学密卷所蕴含的分数潜力远大于生物和化学之和。
再配合上自己原本就不错的理科思维，她确信自己比林乔更能发挥出密卷的效用，既然如此，自己跑个腿也没啥……
在房间门砰得一声关闭后，林乔走到门旁，轻轻上了锁。
重新坐回床边，他掏出手机，点击着发亮的屏幕。
屏幕中是刚刚拍的密卷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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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桥：【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