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吴阿蒙。
从南阳出发北上,初入伏牛余脉,我搭上了驶往平顶山的7066次列车。车窗外,初冬的农地浮起晨霜,山岭之脊如眠伏的巨兽,沉静且厚重。火车穿过丘陵,驶入一片煤矿、钢铁与历史织就的城市——平顶山。
这是一座典型的“老工业城市”。曾因煤而兴,因钢而强;也曾因资源枯竭而沉寂、转型。人们给它两个名字,一个叫“黑金之都”,一个叫“鹰城”。我来这里,不只是为了看一看矿井与厂房的记忆,更是想看看在石头的阴影下,一座城市怎样改写自己的命运。
一、老矿区与石板街:黑与白之间的灰色记忆
我的第一站是舞钢矿区,跟随一位年逾六旬的退休矿工李师傅,重返他工作了三十年的地方。
“你看这地儿,现在绿化了,以前全是煤灰,天是灰的,路是黑的,人心是热的。”李师傅一边说,一边指着旧井塔的方向。
我站在封闭已久的主井口前,钢结构生锈,楼梯斑驳。风穿过塔架,发出低沉的嗡鸣。李师傅突然顿住脚步,望着远方,“你知道么?当年我在井下,整整八个小时,听不到一句人声,就靠脑袋想我闺女长大啥样。”
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了什么叫“黑金之下的岁月”,那不是矿石,是一代人的青春,是他们咬牙守住的沉默。
我写下:
“平顶山的煤,不是冷硬的块状资源,
而是一个个工人在黑暗中攥紧的尊严;
她不是历史的遗迹,而是血脉中流过的黑。”
二、鹰城旧事:一座城的名字与脊梁
第二日,我来到鹰城广场,这片被市民称为“老鹰台”的地方,曾是平顶山最初的城市核心。
当地传说,平顶山因山顶如砥平而得名,“鹰”则源于平地崛起、如鹰展翅。广场边的平煤集团展览馆陈列着老照片,黑白影像中,年轻的矿工、女拖拉机手、炼钢工笑得很亮。
我遇到一位老太太,推着孙子在广场边晒太阳。她说:“以前我们不说‘你是哪人’,都问‘你是几号矿的’。”
我看向广场正中的雕塑,那是一双展开的翅膀——是矿工的肩,也是城市的魂。
我写下:
“平顶山的名,不靠山水烟霞,
靠每一位默默奉献的人;
她的鹰,不是展翅高飞,而是扛住风雪的力量。”
三、石窑沟的孩子:沉重与童年的并存
在郊区的石窑沟村,我遇到了十二岁的孩子小志。
“你是来画画的记者吗?”他问我,怀里抱着一只灰猫,头发乱乱的,眼神却亮。
我说我在写书,他眼睛一亮:“你写我们?写我们这儿也有小卖部,也有跳绳,也有……”
他拉着我走进他家,那是一栋低矮的红砖房,墙上贴着“安全生产、文明采矿”的旧标语。他父亲在附近一家转型中的洗煤厂上班,一身黑,话不多,却冲我点头笑了。
吃晚饭时,小志悄悄告诉我:“其实我想当画家,但我爸说,咱不求出名,只求正经活着。”
我握住他的手,说:“你可以画,也可以活得正经,两样不冲突。”
我写下:
“平顶山的孩子,在矿井的影子下长大,
他们不是黑色的复制品,
而是石头缝中也能发芽的光。”
四、钢铁厂的转身:从轰鸣到智慧
我拜访了平顶山一家正在转型的国企钢铁厂。
负责人说:“我们现在搞智能制造,引入机器人,虽然产量下降了,但安全率提升了好几倍。”
在无人车间,我看着机械臂搬运钢板,如流水般流畅,而墙上还挂着“质量是生命”的老标语。
“以前靠人死扛,现在靠科技活着。”工程师说完,抬头望了望天,灰中泛蓝。
我写下:
“平顶山的钢,不再是炽热的怒吼,
而是低调的重构;
她学会了温柔地强大。”
五、新城与希望:石头上的绿意
最后一晚,我住在新城区一家青年旅社。
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人,在这儿搞设计、做电商、开咖啡店、学电焊、读夜校。旅社老板娘是个三十岁出头的返乡女青年,她说:“我不想在北上广漂,回来后,发现咱家乡也能当‘主角’。”
旅社窗台上摆着一盆多肉植物,墙上挂着她用废旧矿板画的字:“山不动,心动。”
我写下:
“平顶山的新,不是推倒重来,
而是在老砖缝中开出绿芽;
她不争时尚,却守得住初心。”
煤与诗之间·地图落笔·下一站许昌
五天平顶山之行,我从井下到车间,从老街到新城,从孩子的梦想到老人的背影,从煤的黑走进希望的绿。
这座城市,曾是中国重工业的骨骼,
也正在成为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再生。
她从不拒绝沉重,却也不逃避轻盈;
她的光,不耀眼,却始终燃着。
我摊开《地球交响曲》地图,在伏牛山北、鹰展之翼、黑白交错的平原之上郑重落笔:
“第212章,平顶山已记。
她是黑金冶炼的记忆,
也是绿芽初生的开始。”
下一站,是许昌。
我要走进那片三国故地,探寻曹魏之根,看看‘智’与‘权’如何在这片中原沃土上生长千年。
我收起行囊,轻声说:
“火未熄,谋将起——许昌,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