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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专员推出来的候选人的结果出人意料,第一个被推上台的,并非什么有名有姓的大户,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

她叫田氏。丈夫在北熙洲的大开发时期因为疾病意外去世之后,她一人挑起五个弟妹的生活。日子过得清苦,却从未少交一斗公粮,春种秋收,总是最后一个回屋。

过去她在村里最多算是一个热情的好大姐,谁家里有个什么事,她都会热情的去搭把手,在往年里因为她老好人的性格,总是被村长他们暗中欺负,年节分粮轮不到她家先,不过因为她那敢作敢为的泼辣性格,村长他们也不敢太过分,导致她在村里的声望和口碑相当好。正因为这一点,这次选举有六十多户人家联名推她做村互助社的负责人候选人。

“她是个好人,真是好人,就是个女人……能扛得起这么大个事?”

“比那几个只知道收贡粮、欺负人、满嘴道理的男爵强多了。况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陛下不也是个女子,你瞧不起女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还想回到伪明当年的那个时候吗?”

人们私下议论。田氏没回应,继续做她的活,白天照常纺线,晚上还帮邻家哄孩子。她沉默,但在村人眼里,她就是那个谁家屋顶塌了,第一时间带着工具去补的人;就是那个谁家老人断炊了,能把自家米缸一劈两半送出去的人。

与此同时,另一名候选人马福却声势浩大。他是村里最早做开发运输的人,靠着虞国新政赚得盆满钵满。这次他自称“回馈乡里”,大张旗鼓地送米送油,甚至替三五户人家交了欠下的公粮,还常挂在嘴边:“马家有的是粮车,以后村里有啥急事,我一力承包。”

有人家心里摇摆:马福家底厚、车队多,要真当了负责人,兴许村里的所有人都能够跟着马家沾沾光,可以说这两个人在这次的选举中势均力敌。

真正让局势发生转变的,是政务院派驻江临的专员组。他们可是朱昭熙亲自培养的人,朱昭熙可是一直把他们当政委来用的,他们看到了情况之后,立马警觉起来,挨家挨户地走访宣讲,从老人到孩子,从地头讲到灶口,几乎把每户人家的门槛都踩了一遍。

“咱们选的不是‘大方’,不是谁送了米,”一名年轻的专员蹲在一户门口耐心解释,“你得清楚,谁坐上这个位子,未来半年就要替你家分地、派工、记账。这个人要是偏心眼、不讲理,你可真就天天吃亏。

况且咱们都经历过伪明的时代,那些大地主是怎么发展起来的,那些士绅是怎么发展起来的,教书先生也跟你们讲过,一顿饱还是顿顿饱,你们自己要明白。”

“可咱不是一直都没得选吗?”有村妇低声问,“这投了,万一没用呢?谁知道朝廷是怎么想的,万一和原来的伪明一样,换个皇帝之后,所有制度都变了呢,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咱们各村的选举不是因为一时兴起,而是咱们虞国的永久制度,人选咱们半年选一次。你们要是选错了,就换人。但如果你们自己不选、不争,跟原来在明国一样,做一个永远说不了话的顺民,就得让别人永远替你做主。”专员语气不高,却字字直打心口。

随着派出的专员们耐心的讲解,慢慢的,整个村庄的气氛变了。那些原本准备随波逐流、跟风“选有钱人”的村民开始彼此商量:“咱是不是该推个真知道庄稼地、知道我们过日子的人?是不是该选一个老实可靠的人,选一个公平的人?”

选举那天,全村老少聚在晒谷场。五位候选人名单贴在黑板上,每人可投一票。

田氏也是没想到自己真的能进入村长选举的最后流程,还以为之前只不过是村民们跟她开玩笑的呢,就同意了参与选举,当天她还是那身褪色粗布。她站在人群后头,低头看地,像是随时准备离开。但票箱开启的那一刻,人们却纷纷报出她的名字。

她得了六十三票,超过总票数一半以上。马福拿了十六票,知道这个结果之后,田氏是真的没想到,她一介女流,竟然真的成了村长,要知道就算朱昭熙在虞国时时刻刻跟大家说男女平等,但是女性依旧有着传统的自卑感。

当天傍晚,村内监察小组公开通报,马福为拉票曾用物资行贿,另被查出有违规挪用公款的旧案,已由监察司带走进一步调查。

选举结果贴出来时,不少人盯着那张纸看了许久。一个靠纺织换盐米、从不抬头说话的田寡妇,成了村子新任的社务负责人。

当天夜里,村人要求她站上晒谷场,说几句话。

她的手一直抖着,晒得黑瘦的脸上满是疲色,却也倔强。她清清嗓子,声音沙哑却稳:

“俺没读过几本书,都是靠陛下恩德,俺才识了字。但俺知道哪家麦子熟了没镰刀,我能借;哪家闹了饥荒,俺能和大家一起凑凑,让人活下去。俺不是官,也不是爷,就是跟你们一样过日子的人。你们选俺,是信俺,俺也不敢糟践这份信。”

这一刻,场面出奇地安静。有人搓着手,低头笑了;也有人抬头看她,慢慢点头。

这,就是朱昭熙要看到的样子。

不是哪个“上面的人”告诉他们怎么活,不是靠着血统、爵位、火铳谁压谁;而是村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用自己的手,选了那个最懂他们生活的人,选了命运的一部分归属。

这场景,不只出现在江临村。

在海川的下归镇,泽原的黑水口,林河的榆崖村……三省九十个试点村镇里,类似的故事正悄然展开。村民们开始尝试争论、拉票、组织选举。有人犹豫,有人愤怒,也有人第一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了用”。

那些曾经被军事制度包裹下的冷漠与习惯,在这片土地上开始慢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