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欲语捂紧着嘴唇跑去卫生间,用凉水连续漱了两三遍口腔。
胃里的那股不适感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估计是她刚才尝了一口腌制咸鱼的原因,才会干呕。
——太腥了。
重新回到餐桌上,应欲语又不死心地尝了一口新鲜熬出来的山楂酱。
酸意来得迅猛、直接,带着一种近乎凛冽的纯粹,直接唤醒她沉睡的味蕾,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在舌尖上跳跃起舞着。
紧接着,又是一种丰沛的、沉甸甸的甜如潮水般温柔地涌了上来,还带着一抹特有的焦糖味。
应欲语眼睛都一亮。
这不就是她爸爸以前亲手熬出来的山楂酱的味道吗?
和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所有品牌都不同。
而且,她这一次什么事也没有,胃里也不再觉得难受了!
“怎么样,味道还行吗?”梁至嵘走过来,看到应欲语拿起长柄的勺子,挖了一大勺山楂酱,毫不犹豫地塞入口中时,眼尾擒上了一抹笑意。
能让这小姑娘满意地点头。
他的所有辛苦,也算值了。
然而,应欲语却不太懂“浅尝辄止”的这个道理。
她甚至可以什么食物都不搭配,就空口吃着山楂酱。
又连续三大勺吃下来后。
梁至嵘蹙了一下眉头,压低着嗓音说道:“好吃也不能一次性吃太多。”
“会伤脾胃的。”
应欲语不以为然,甚至还拿年纪出来说事。
要不是她现在吃人嘴软,怕山楂酱都被收回去了。
高低是要暗戳戳地讽刺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还没真的到三十岁,就开始养生啦?
连“伤脾胃”这种老套的词都说出来了。
看着应欲语即将要吃第五勺山楂酱,梁至嵘狭长的眸子眯了眯。
既然这小姑娘觉得二十来岁不必在意脾胃调理这些。
他只能淡淡开口道:“这些山楂酱里面,我加了挺多冰糖和蜂蜜的。”
“就你这几勺吃下去,大概已经有四五百大卡了吧?”
——什么?!
应欲语吓得直接扔掉了手里的勺子,跟见鬼了似的看着面前颜色鲜红浓郁的山楂酱。
如果真的摄入进了五百大卡的热量的话。
她至少得跑个一个多小时的路,才能全部消耗吧?
“大胆刁民,你......你竟然敢谋害朕!朕要诛你的九族啊!”应欲语捂着自己的心口,朝着身前把瓶盖拧上的男人喊道。
她现在是真的有点想哭。
梁至嵘转过身,戏谑地挑了挑眉。
效果如此显着。
他早就该用上这一招的。
“今晚要干嘛?”梁至嵘突然问。
应欲语还耷拉着个脑袋坐在椅子上。
闻言,她一脸惊悚地抬起头,虽说那位山楂爷爷不在附近,但这男人问得也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吧?
她下意识地并拢了一下自己的双腿,卷翘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还要的吗......”
“梁至嵘,我腰有点疼。”
梁至嵘才是真正愣了一下的那个。
他有些不明所以。
但看着眼前小姑娘莫名娇羞和委屈的样子,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无奈地开口道:“应欲语,我只是提醒你吃了那么多山楂酱,晚上一定要记得刷牙而已。”
“原来你比我还——”
刻意拉长的尾音尚未说完。
应欲语直接将自己的食指抵在了这男人的嘴上,阻止他继续不友善的发言。
她还瞪了下眼睛,以示自己的威信。
梁至嵘唇角轻勾起来,他懒洋洋地问:“上午上完服务区,洗手了吧?”
——又又又提这件事情。
应欲语真的觉得没完没了了。
她的人生以后难道都要被打上“服务区”这三个字吗?
呜呜呜,真是太丢脸了......
以后再也不拒绝这个男人的任何提议了,连去卫生间也是。
但是,梁至嵘说完那故意调侃她的话以后,直接抓起她的手,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
他全身都透着一股吊儿郎当的劲。
应欲语脸上羞红难褪,急促地抽回自己的手掌,给脸颊扇风降温。
所以,她这也算是年少时的梦想成真了吗?
当感到幸福时,她不再畏缩。
而是率先想到了“梁至嵘”这三个字。
两人是打算住上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开车离开的。
虽然应欲语信誓旦旦地保证她也能开高速,并且晚上一点都不会犯困。
但梁至嵘考虑到一车两命,或有可能是三命。
无论这小姑娘怎么撒娇也不同意。
他眼看着应欲语又要假装生气,怕她气着气着真的哄不好,只好撩了撩眼皮子,诱哄着:“乖乖。”
“你真想的话,可以在我身上驾驶。”
——没个正经。
应欲语洗完澡后就躺在床上看起了手机。
她先是和严曦说了今天熬出来的山楂酱有多好吃,准备回去买点漂亮的瓶子,送她一份。
然后,又刷到了一位匿名网友的高赞评论。
网友id是叫【小猫雨伞】。
她说:【小孩子的小名有什么难取的?我老公当时直接给我女儿取名为“台台”。】
在她的评论下,回复千奇百怪。
但是【小猫雨伞】只点赞了其中一条。
——gyn:【因为台台是你和你老公在阳台上......】
应欲语想通以后,也留下了一个赞。
按这样的方法,取名确实是不难取了。
但是等孩子长大了,要怎么解释啊啊啊!
现在的网络算法机制是越来越厉害了。
应欲语只是稍微在某几个网友晒娃的视频上停留几秒钟,紧接着,她直接就刷到了婴儿的连体衣。
造型是《怪兽电力公司》中怪兽苏利文的模样,蓝紫色的绒毛看着可爱柔软,帽子上还带着两个小角。
不敢想象,穿上这套衣服的小婴儿会有多招人喜欢。
“买了吗?”梁至嵘洗完澡后躺到应欲语的身边,直接开口就说:“买吧。”
——他乱买个球啊!
虽然说“未雨绸缪”这个点的确是说通了应欲语。
但是当应欲语点开评论区一看,抿着唇说道:“买不了......买家评论里的其他人,买回去都是给狗穿的。”
梁至嵘不以为意,淡淡道:“我不管。”
“你不管也没用。”
好像两个人现在睡觉之前不斗下嘴,就没办法安安稳稳入眠了一样。
山楂园的夜晚,四处都闻得到酸酸甜甜的气味。
可能是白天在车上睡得有点多。
即使房间里关了灯,一片漆黑,应欲语也睡不着,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看。
蓦地,她的腰上搭下了一条沉重的手臂。
梁至嵘原来也还没睡,翻身朝着她,灼热的呼吸悉数喷洒在她耳后根。
他问:“你给我们未来的宝宝想好小名了吗?”
——这男人是在她心里安装监控了吗?
应欲语摇了摇头,倒是分享了睡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个方法。
黑暗中,梁至嵘明显笑了一声。
他好像知道那名网友是谁的老婆了。
梁至嵘一只手轻轻地在应欲语的小腹上以顺时针方向打圈按摩,他喉结滚动着,开口道:“按照他们的逻辑。”
“那我们未来的宝宝小名是不是可以叫床床、椅椅、浴浴、桌桌、镜镜......”
“好像叫山楂也不错,它妈妈下午是吃了几粒来着?四粒、五粒......”
应欲语不止脸红,整个身体都在发烫着。
让这男人瞎玩,还要瞎说!
她用力推了一下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嗓音发着软的嗔怪:“梁至嵘,你真的烦死了。”
“你再打扰我睡觉,我就咬你。”
毕竟现在谈论这个,还为时过早了。
*
徐培娟自从那次演出舞台出事以后,就一直待在家里休养了。
兴许是年纪真的大了,被砸到受伤的手臂一直都很痛。
还好她平常就不用做什么家务活。
好女婿还专门请了钟点工,每天傍晚的时候都来打扫一遍。
晚上的时候,徐培娟躺在沙发上敷着抗衰老面膜。
看了几十年的电视机开着,声音略有些嘈杂。
不过这栋小区因为太过老破,邻居其实已经搬得七七八八了,也不用担心会吵到谁。
徐培娟大声接电话,声音都飘到了门外去。
“我真的没什么事情啊,老发小,你一把年纪就不要担心我了......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你特地从老家赶过来探望......你老婆不吃醋啊?”
电话里的男人沉默一阵,开口回答道:“我老婆前两年就因为车祸走了。”
“害......没事,我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再难过,日子总得过下去吧,而且我们儿子也大了......倒是你,阿娟,你丈夫走得还要早,我也一直没好意思问你。”
——“你有再找吗?”
听到这话的徐培娟顿了一下,她以开玩笑的方式,随口糊弄道:“我都这把年纪了,年老色衰的,哪个男人还要我啊?”
她和电话对面的男人聊得很愉快:“你要啊?你真要啊?”
“我可不信呢......再说了,我要是重新找一个,指不定我家那女儿要闹成什么样呢,说我忘了她的爸爸,说我是负心女。”
“不过......还好她爸爸走得早,否则我和那个男人是真的过不下去,迟早离婚的下场......当初都怪我家里非要我和他相亲结婚,说是他会剪头发,以后能挣大钱......”
这话刚说完,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徘徊的脚步声。
徐培娟很警觉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大声问:“谁啊?”
“是谁在我家门外?”
最底下露出的一条门缝中,被黑色挤满了些许。
徐培娟挂掉电话,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大门,她抿着嘴唇,无声地踮起脚尖,朝着门上猫眼望去。
外面似乎并没有人。
楼道上沾满虫尸的昏黄色声控灯“啪嗒——”闪了一下,亮了又灭。
徐培娟一眨眼睛。
突然,有个诡异的黑影凑到了猫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