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荣双手环着上臂,直接自己找位置坐下,“好不容易下顿馆子,别委屈着五脏庙。”
周强也不客气,干脆坐到他对面。
站在柜台后的黄大军更是怔住。
他看着周强,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陆向荣一口气点了五个菜,什么糖醋排骨,红烧肉。
硬菜都被点了个遍。
这要是换作寻常人家,一道菜就要半条血了。
“你小子,刚赚两块毛票子就翘尾巴!”
话是那么说,但黄大军直接利索的给后厨传了菜。
转眼,陆向荣两人那边直接落坐包间。
他们有话要谈,坐外头不方便。
周强又点了根烟,“你跟老黄头的生意要是能维持住,以后也算是长久合作。”
“他手里路子不少,听说连医院有时候都得跟他收购药材。”
陆向荣勾唇,“这事我心里有数,皮子生意那边怎么样?”
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
周强眉头一挑,“你上回猎来的那张虎皮,我给了省城那边,卖了个高价。”
“而且销路被打开,还想着要其他。如果有狼皮貂皮,这些都成。”
“只要你能打来,我全都收!”
他这话口落下,陆向荣脸上兴色更浓,“这皮料生意,按照之前谈好的分成,咱们哥俩一月一分!”
周强眯了眯眼,他没想到陆向荣还记得这事。
巨大数额的钱票在前,陆向荣居然还能冷静思考?
这小子的心计远超出他想象。
大事当前,临危不乱,始终冷静沉着。
这小子很难不成大事啊。
周强眼中泛起沉思,“既然已经商量好的,我不会多扣。”
“不过我倒很好奇,你自小在乡下长大,怎么练就一双好眼力的?”
他一张黑瘦脸上满是精光,黑色皮夹克搭在椅背上。
手里夹着的烟忽明忽灭,燃气的阵阵白烟模糊两人之间的界限。
其中,不乏试探。
陆向荣不动声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通的灵,就是凭感觉。”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让周强摸不出真假。
两人在屋里谈话,黄大军时不时在门口张望。
他手里噼里啪啦作响的算盘珠子,不停的碰撞。
也是刚从后厨出来,他才猛地想起来。
坐在陆向荣对面的那可不就是黑市那边的负责人吗!
之前有次饭店里供不上货,只有黑市有一批肉。
他迫不得已冒着风险收了五十斤。
而当时,跟他做交易的就是周强。
没想到陆向荣连这号人物都识得……而且看着关系很熟。
黄大军一双胖眯缝眼里闪过算计。
没过十来分钟,几盘喷香油润的硬菜直接被端上桌。
这时候可没后世那么多科技可言,货真价实的三层五花加上偏肥的排骨!
就上两碗大米饭,吃的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陆向荣饿的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风卷残云的扫荡。
周强手里一根烟还没抽完,半盘红烧肉就见了底。
他额角跳了又跳。
桌子底下的脚直接踢上陆向荣,“请我吃饭还是给你自己打牙祭来了?”
陆向荣吃的虽快,可模样却并不狼狈。
“这红烧肉炖的软烂适中,弹牙又不腻,你在城里吃惯了,我在乡下可没这么好伙食。”
一想起自家老娘做的清汤寡水的菜,陆向荣就难受。
下一秒,吃的更欢了。
周强手里这碗米饭还没动,眼前的菜就快没了一半。
烟也不抽了,他抄起筷子直接加入!
两人埋头就是吃。
站在外头的黄大军,眼中带着打量。
弄不清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然而,就在里头两人才刚吃饱,陆向荣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来一份肉时,一阵骨节敲在门板上的声音响起。
笃笃响了三声。
“陆向荣,我们盯你很长时间了,今天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几人穿着派出所的制服,满脸严肃。
旁边跟着的一个小警员,手里拿着本子,不知道刷刷在记着什么。
陆向荣看过来的第一眼,就隐约有直觉不是啥好事。
“警员传话也得给个由头,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要带我去局子里。”
陆向荣淡定自若的坐在椅子上,脸上看不出急切和惶恐。
领头的警员年纪稍大,他抬眼扫过来,“你被举报投机倒把,而且有人亲眼看见你时常出入黑市。”
陆向荣黑眸震起冷光,眼帘低垂的瞬间,敛去思绪。
他笑着抬头,两排白牙露出,“这可是莫须有的事,去黑市是投机倒把,我还能明知故犯?”
“警官可别冤枉了我。”
一时间,整个国营饭店进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现在这时辰不是饭点,几乎没人来。
店内只有陆向荣几人,还有派出所的人。
坐在一旁的周强,手指腹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在桌面。
这事跟他没关系,他完全可以旁观。
而且他也想看看陆向荣的处事能力。
光有脑子,可不够。
为首的那警员面色微严,“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抵赖。”
“要是不投机倒赚黑心钱,把老百姓能有钱下馆子,一顿点好几个肉菜?!”
面对他的质疑,陆向荣脸上笑意逐渐转冷。
“改革春风吹满面,能下馆子的百姓多了去了,怎么就非盯着我查?”
“既然警官说有人证,是谁?敢不敢来跟我对质?”
警员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冷静,连半分慌张都没有。
说话更是有条有理,逻辑分明。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举报信,“看见没有,这可是联名上书。”
“而且有人亲眼看见你带着猎物进过黑市,不是拿着换物资和赚钱票,能是啥?”
“简直是违反市场秩序,而且还涉及私存枪支,偷猎动物破坏生态!”
警员说话掷地有声,沉稳的嗓音不给陆向荣再开口的机会。
他一挥手就直接让几个年轻警员冲进了包间。
陆向荣眼中冷光迸射,“好,我跟你们走。”
“但这只因为我想自证清白,绝不是认了你们给我扣的脏帽子!”
说罢,他振臂甩开几人,大步流星的直奔警局。
话说警局这地方,他也不是头一次来了。
五分钟后。
警局。
办公桌上蹲着的搪瓷缸子里,沏的是新茶。
“你就是东星大队的陆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