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一彻底断绝了生机,张家本想让他出来历练一番,回去继承爵位,继续光耀门楣,享受荣华富贵,却不料,死在了亳州城……
女人还在痛哭:“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她才七岁啊。她做错了什么?只是想看看她爹。”
她手捶这大地,想唤醒阎罗。
“娃他爹又做错了什?他护着我们母子,护着乡亲们一路逃难过来,他只想要两口吃的而已,你们凭什么就杀了他!”
她拉起张诚一的尸体,想让他回答。
“你们当官的,在里面大鱼大肉,就施舍一点残羹剩饭都不行吗?娃他爹就这么死了,苍天不公啊……”
她朝着苍天嘶喊,苍天没有任何回应。
……
眼前场景,让荷儿瑟瑟发抖,她想起了丽娘。想起了她们一起在林氏牙行的时候,丽娘也是一个温婉明媚女子。
她们一起困在小黑屋里,给了彼此希望,那个颇有才学的女子,后来活活被张某给逼疯了。
不过,丽娘也啃下了张某的耳朵,据说张某伤口化脓而死,也算是便宜了他……
荷儿看着眼前妇人,她也是这般,就像当初的丽娘一样,满口鲜血,都是仇人的鲜血。
她蹲下,试着去抱住女人,说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女人终于是低头痛哭,不再发疯,她抱着荷儿,低声呢喃道:“过不去,过不去了啊,她才七岁,她才七岁啊……孩子你是不是很孤单,娘想去陪陪你。”
荷儿只能抱紧她:“他们都去了天上,她爹会照顾好女儿的。”
女人终于是平静下来,太过伤心,昏睡了过去……
……
贡仓里。
黑袍尊者带着信徒,闯进了来,铁蛋高喊道:“大家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了赶紧跑,一会守城官兵就来了,大家趁夜逃出城去,永远不要再回亳州城!”
灾民们一拥而上,把包袱取下来,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甚至把鞋帽也脱下来,只是想多装一些粮食。
他们是拼了命进来的,所以,拼了命也要多拿一些。
装得都拿不下了,就往外跑,陆陆续续消失在街道上,趁着夜色逃离了亳州城……
荷儿把那个可怜的女人背回了无虞楼,悉心照顾……
街道最终平静下来,整个贡仓街,空无一人,仓内粮食也全都被拿走了。
……
后半夜,岳五环才带着州府衙役赶了过来:“哎呀,来晚了,我对不起你啊,张大人。”
“哎呀,张大人,你死的好惨啊!”
他就只会干嚎,有本事你倒是流两滴眼泪啊,这岳捕头,演技是越来越差了。
小衙役查看了尸体,问道:“老大,这案子怎么上报?”
“灾民暴乱,张大人以身殉职,找朝廷嘉奖他呗,还能怎么报!”
“但是这尸体被啃成这样,这怎么解释?”
“就说土狗咬了呗。赶紧把尸体收敛了吧,看着都恶心。”
这夜,才总算是安静下来。
……
翌日,城门依旧大开,灾民们却不敢进城了。很多灾民明明没有参与昨晚之事。一觉醒来,听说贡仓被劫了,也只能赶紧逃出城去。
要是官府开始找替罪羊,他们这些人就得当替死鬼,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城外附郭街也安静下来。叶备睡眼朦胧打开大门,准备今天的义诊。却发现灾民一夜之间都不见了。
“奇了怪了,人都去哪了?”
他朝着街口望去,却见得一匹白马,驮着一个人,走到阿胶坊门口,停了下来。那人身穿将军铠甲,似是受了伤,连夜奔袭,人已经昏了过去。
叶备把那人垂下的头发撩开,惊呼道:“呼延小将军?”
“卢香,你快来看,你弟媳妇回来了!”
卢香赶忙出门查看,还好呼吸还算匀称:“快把人扶下来!”
叶夏王这才一起动手,把人从马上扶下来,卢香又给搭了脉,查看了周身。
后背有两处棒伤,加之昼夜奔袭,估计是昏睡了过去,所幸并没有大碍。
“快去无虞楼,把卢生那傻小子喊回来,就说她媳妇回来了!”
……
一个时辰后。呼延静婉咳嗽两声,总算是醒了过来,房间里空无一人,只听见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声音:“你给我站住,看我不砍死你!”
声音很熟悉,她支撑起僵硬的身子,后背还隐隐作痛,昨晚她突出重围,赶去亳州城报信,醒来却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阿胶坊?康康的房间?”
她蹒跚走到门口,就见得一个少年,手里拿着一只鸡,在那傻里傻气的跟鸡说话呢:“鸡兄啊,鸡兄,对不住了,那丫头病了,要补身子,就只能委屈你了!”
一刀下去,就把鸡脖子给抹了,脖子鲜血流淌下来,下面用一个小碗接着,这血也不能浪费了,也是大补之物。
呼延静婉咳嗽两声,卢生见她醒了,万分高兴,赶紧拎着鸡跑过来了:“丫头,你醒啦。”
这称呼倒是越来越暧昧了。
呼延静婉苍白的脸,愣是给烧出一抹红晕:“嗯,应该没有大碍。”
她突然想起什么:“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吧,我把鸡炖上,中午你就能喝上鸡汤了。”
呼延静婉一脸焦急:“还喝什么鸡汤啊,你快去救我爹爹,他们押送赈灾粮,被围困在鹿邑城外了。灾民暴乱,把驿站给围了,不让我们把粮食运走!”
卢生指着自己:“你说让‘我’去救你爹?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救?”
呼延静婉看着卢生手里,那正好有一只死透的鸡:“手无缚鸡之力?”
卢生赶紧把鸡藏在后背:“哎呀,这就是个借口,你不会真想让‘我’去救你爹吧?”
呼延静婉也知道自己是急疯了,卢生哪有那本事啊:“你快去找胡大人报信,让亳州官军去救人!”
卢生这才觉得挺靠谱,两个谈恋爱的傻子,还在这里磨叽了半天。
……
军情紧急,卢生骑上呼延静婉的白马,直奔城内,这马也是够惨的……一刻不得消停。
到了亳州府衙,却见不到胡铜退。
一个小衙役回禀道:“卢掌柜,你还是回去吧,胡大人病了,任何人都没见,就连昨天贡仓被劫,他都没有露面,怎么可能见你。”
“那可如何是好?朝廷运来的赈灾粮,在鹿邑县被暴民给围了!这可是大事!”
“那也没办法,我都已经回禀过了, 胡大人不吱声啊。要不你找其他属官,让他们商量出一个章程?反正胡大人病重,是见不了您的。”
卢生还有啥办法,他也没其他熟人啊。
灵机一动,又去找罗学政了。这老夫子,这两天都窝在贡院里,批阅科举试卷。
贡院人手都被人调去赈灾了,就剩下他和覃教谕两个人,愣是把贡院给撑起来了。又是糊名,又是整理卷子,那是一步也没有马虎,全都按照规程,把试卷审阅得一丝不苟……就是慢了些……
贡院也没个人把门的,也不怕灾民来抢东西?
算了吧,灾民又不是傻子,这贡院里边可没什么好东西,那些笔墨纸砚也都不好吃。
卢生长驱直入,没人阻拦,直接走到了罗学政面前:“罗大人,不好了!”
罗学政抬头一看:“卢生?你怎么来了,这里是贡院,我在批阅试卷,你一个学子跑进来,这是舞弊,你知道吗?”
“还科什么举啊,不举啦,朝廷发的赈灾粮让鹿邑县的灾民给围在半路了,呼延将军都给围了,得赶紧去把人救回来!”
罗学政笔都不停:“我一个学政,手无缚鸡之力的,你让我去救人,你怎么想的?”
怎么都是这个借口?手无缚鸡之力很光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