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数吗?这又是一个他第一次思考的问题。思索中,福亚挺了挺身子。
门开了,他挺直的身体瞬间垮了下去。走出的三位小姐给了他今晚的第三次惊讶,他为自己的整体样貌感到惭愧。
为首的紫色独角兽身披一袭红袍,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上,长度适中的鬃毛回卷后末端恰至耳下。第二匹白色独角兽以紫色为基调,自体侧中部开始便是几乎垂地的黑纱,身体的完美曲线在黑纱下若隐若现;胸前佩戴着一条坠有紫色钻石的金色项圈,盘起的长发使得她整匹马更贴近一匹贵妇。
第三匹雌驹...福亚抬起头,一匹蓝色天马悬在空中。她既没有华丽的服饰,也没有佩戴什么饰品。只一根发绳将虹色的鬃毛束在一起,扎出一个最简单的马尾辫,就足以令旁马察觉到她独有的那种个马魅力。
福亚在座位上轻微扭动着。自惭形秽是什么感觉?此刻的他正切身感受着它带来的痛苦。
三马并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紫色独角兽与蓝色天马背对柜台而坐。白色独角兽毫不犹豫地坐到了最后的——他身旁的——座位上。餐桌不大,同侧的两张椅子靠得很近,他甚至能闻到雌驹身上散发的淡淡清香。
呵,气质,福亚后蹄撑着椅子勉强坐直,让什么“气质”见鬼去吧。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三马对他有何感想,实话说,他真的很希望三马愤而离场,留他一马在这。德不配位的尴尬几乎令他窒息。
让他的窒息感加剧的还有此刻餐桌上的沉寂。正如库林斯所说,不管装饰得如何华贵,如果气氛无法调动,身处其中的每一分钟就都是煎熬。
福亚紧盯着桌上的花卉出神。一道紫色忽然掠过眼前,白色独角兽用尾巴扫了一下他的鼻子。“嘿~先生,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吗,至少让我们先认识认识你啊。”
“我...我叫福亚!”雌驹的尾巴像是扫在他的心间,深红色皮肤掩盖了他涨红的脸,“是’黑晶‘的一匹...”他又停住了,一匹什么?一匹小偷吗?虽然这身份他已背负多年,但此情此景下他觉得这个词是那么难以出口。
“一匹前辈,我们的前辈,”雌驹眨眨眼,微曲的睫毛扑闪着,“你的经验肯定比我们都要丰富,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福亚点点头,她的话提醒了他,如果偷窃也算一门技术的话,他的确是这方面的老手。“在暗渠里混,多的还是相互关照,”他勉强有了些底气,说话也有了一点“前辈”的腔调,“你们三马都不像会出现在下层社会的马,怎么落到了这番境地?”
“我叫斜纹(twill),”紫色独角兽起身微微鞠躬致意,“读书多年耗尽家财却没能在马哈顿觅得一官半职,生活无以为继,凭着一点会计知识通过了瑞利的面试。只想在‘黑晶’...混口饭吃。”
“莱恩宝尔(Rainbow),叫我莱恩就好,”蓝色天马友善的伸出右蹄,福亚与她碰蹄示意,“凭着一双好翅膀,我得以进入天马部队。”莱恩曲着双翅,用脸蹭了蹭翅上蓝色的羽毛,“但我不是那块料,在战场上当了逃兵。战争结束我被送上了军事法庭,公主流放了我,不过,”莱恩一耸肩,“还是这双好翅膀,我从流放的押送军队中逃脱,飞来水晶帝国。瑞利给了我信差的工作。”
虽然是一匹逃兵,但他福亚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暗自感叹后,福亚转头看向白色雌驹。
“我叫瑞尔(Rari),没有她那样丰富的经历。我只是不善经营,将祖辈留下的珠宝店运营破产,在追债马找到我前,我收拾好行李先行一步,偷渡到了水晶帝国。”瑞尔右蹄半托着胸前项圈上的钻石,“这是店中最后一块钻石了,我用它打了一条项圈,看着它,我就能能回想起以前的生活。”
曾是珠宝店的老板,见过的宝石一定不在少数。那她看上了自己的哪一点?福亚不得其解。
各自介绍完毕后,气氛再次转冷。另一波尴尬到来前,库林斯适时的走到桌旁。
“想喝些什么?”库林斯微笑着俯下身,将蹄中的托盘放在桌上,盘中摆着四个酒杯。
福亚想起了库林斯教给他的“礼数”,在瑞尔伸蹄去取酒杯时,他一马接过了所有酒杯,而后将它们一马一个的摆在桌上。
“四杯...纯咖啡?”福亚不确定地说。点纯咖啡一是因为价格便宜,二是在他认真思索后还是想不出“咖啡厅”内会有什么其他饮品。
“没问题,”库林斯眉头微皱。辛苦营造出的气氛,四杯纯咖啡?就这样?他为福亚的不解风情感到不满与无奈,“还需要别的...”
“今日福亚前辈在,喝咖啡未免太扫兴了吧?”瑞尔打断了库林斯,她身子向福亚方向微倾,柔声问,“你一定是不知我们喜欢什么才点了最平常的纯咖啡吧?”
“没...没错,”福亚很快明白了瑞尔的解读,顺口回答,“还不太了解你们,就没有点其他饮品。”
“这好办,”瑞尔轻笑,转过头问库林斯,“有酒吗,老板?”
“当然,”库林斯双眉舒展,这才应是今晚这种场合下该登场的饮品,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酒竟是被雌驹提出来的,瑞尔的提议令库林斯对她有了新的认知,“请问需要哪种类型的酒?”
瑞尔的目光移向柜台上的酒杯。“你会调制鸡尾酒?”
这是他的个马爱好,如果鸡尾酒能更大众一点的话,库林斯本想经营一家酒吧。但她是怎么知道的?库林斯回过头,顺着瑞尔的目光,他看到了立在普通酒杯之上的高脚杯。
“马提尼杯(martiniGlass),鸡尾酒常用酒杯,”瑞尔娓娓道来,“容量很小,不适用基酒调料众多的鸡尾酒,因而也是初学者常用来练习调配简单酒的酒杯。你的调酒技术如何?”
开店多年来,雌驹是唯一一匹认出这酒杯并对鸡尾酒颇有了解的马,库林斯激动地想拥抱瑞尔。但他侍者的身份让他克制住了冲动的情绪。“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曾在阿奎斯陲娅学习过调酒技艺。那时距今已有五年之久了。使用马提尼杯,只是因为我不喜欢繁杂的酒而已。”
“不知今日我们是否有幸能一睹你的技艺呢?”
“乐意至极。”
“那就麻烦你了,四杯玛格丽特(margarita),”瑞尔拿起面前的酒杯,“帮忙换上马提尼杯,我的杯沿要一片柠檬调味。”
库林斯一挑眉,他转过头与瑞尔对视,想从深蓝色眼中看出一丝信息。玛格丽特,他知道这四个字下是一杯怎样的鸡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