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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大明第一相 > 第160章 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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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步蟾摇头苦笑。

县试冻成死狗,院试又热成死狗,科场的炎凉,从下考场开始就注定了。

他擦了擦手,平心静气,开始誊录。

天气太热,状态只会越来越差,必须赶在脑子还清明之时,快打快收。

李步蟾也将稿纸垫在肘下,写得几个字,便停下来擦拭一下,货真价实的如履薄冰。

这时候可急不得,若是一个不慎,让一滴汗液滴在考卷上,洇糊了字迹,这张卷子就废了,自己就只能打道回府,明后年再来遭罪。

两篇文章四张卷子一千余字,个个都是沈氏台阁体,每一笔都如苍鹰扑兔,全力以赴。

写到后来,李步蟾的掌心都是汗水,笔管也是滑腻腻的,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擦拭一番。

两篇文章的誊录,平时只需半个时辰,这次却堪堪用了一个时辰。

等李步蟾将卷子誊好,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湿透,脸上热辣滚烫,直接可以煎饼摊鸡蛋了。

第三道题是五言六韵的试帖诗,李步蟾花了一刻钟对付了过去,便将试卷收拾好,再喝了两口凉茶,将笔墨收起,招手叫来巡场衙役,起身交卷。

此时时候尚早,还未到申时。

这般长夏的午后,是最宜午睡的。

据李渔李笠翁在《闲情偶寄》中的研究,夏天时间长温度高,特别适合睡觉,性价比最高,“午睡之乐,倍于黄昏,三时皆所不宜,而独宜于长夏”。

他还专门写过一首打油诗,“吾在此静睡,起来常过午。便活七十岁,止当三十五。”

嗯,他果然活了七十岁。

郭瀚等人当然不认识李渔,但不妨碍他们都想睡觉,一个个半睡半醒,眼睛半睁半闭,跟姜太公似的,不是靠着一杯浓茶撑着,早见周公去了。

李步蟾之前无人交卷,他这一起身,堂上的人猛地一醒,带着床气的目光就看过来了。

郭瀚端起茶杯喝了口浓茶,精神稍好了一些,眼神从李步蟾身上滑到试卷,又从试卷滑到李步蟾身上,身子不由得端正了一些,好一个英挺少年!

“你就是安化李步蟾?”

李步蟾躬身行礼道,“回大宗师,学生正是李步蟾。”

郭瀚点点头,打起精神展开李步蟾的卷子,看着看着,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他向一旁的柳安如招招手,“柳教授,你也看看,李生的卷子如何?”

柳安如体丰,偏偏考场威严,衣冠必须整肃,他就如同一只蒸笼里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郭瀚尚能昏昏欲睡,他却连睡意都随着汗水流走了。

正在那里坐立不安度日如年,听郭瀚相招,凑过去一看,也是精神一震。

“破题如庖丁解牛,直契圣贤本旨,一字千金!”

刚看到第一句的破题,柳安如便如饮佳酿,身上毛孔都散发出惬意,酷暑都驱散了几分。

不管他这个教授品行格调如何,身为读书人,见到美文,好比单身狗见到美女,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郭瀚微微点头,柳安如不愧是府学教授,眼光是不错的,李步蟾的这个破题,气象宏阔,立论已高人一等。

“……”

“呜呼!礼者,人之大防也。圣人权而不逾矩,小人肆而不知节。观于\"子见南子,逾墙\"之异,而圣狂之分,礼欲之界,燎然如睹矣。学者其以圣人为法,而以小人为戒可也。”

柳安如摇头晃脑,读着李步蟾的文章,看着看着,柳安如不自觉地将卷子拿了过来,好似是在府学点评生员的卷子。

“结句如百川归海,回扣“权不逾矩”之旨,余韵悠长,又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

读完之后,柳安如又咂吧一下嘴,似乎在品尝什么美食,回味过后,才将卷子交还郭瀚。

他抬头再看了看李步蟾,两月不见,此子的文章又有长进了。

见柳安如这般神态,郭瀚笑道,“柳教授,李生这文章,还能一观否?”

柳安如呵呵笑道,“宪台说笑了,这篇文章立论则层层抽茧,步步照应,如良吏断狱,无隙可乘,文辞则藻思绮合,清丽千眼,读之如嚼兰雪,齿颊生香也!”

郭瀚点点头,对李步蟾道,“李生,我再出一题,你且在此试答一二。”

不待李步蟾回答,郭瀚左手捋髯,右手敲桌,沉吟道,“贰过勿惮改……李生,就以此为题吧!”

柳安如刚刚回坐,听到这个题目,不禁回望愕然。

他刚才对李步蟾大肆褒赞,固然是因为文章本身却是好,但更多的是以为郭瀚欣赏李步蟾,要借他之口美评几句。

不曾想转头郭瀚又甩给李步蟾一个难题。

李步蟾也是郁闷不已,这郭提学看来不是个什么正经人,就不会出正经题,左一个是截搭,右一个还是截搭。

感情除了东拉西扯胡乱截搭,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呗?

“贰过勿惮改”,五个字,瞧着通顺,却是来自两处。

“贰过”,是来自《论语·雍也》的“不迁怒,不贰过。”

“勿惮改”,虽然还是《论语》,却跑到了《论语·学而》,原句是“过则勿惮改。”

像这样,将好好的一句话从中间截断,再行拼凑的搞法,叫半句截搭。

比起其它的截搭手法来,这种搞法更加无聊,两句搭成一句好歹还能听个意思,这特么圣人才嘣出俩字儿就被截了,鬼知道他想说啥?

上届湖广乡试,出的就是一个半句截搭题,“明德致中”,前俩字儿出自《大学》,后俩字儿出自《中庸》,让一个考棚哀鸿遍野。

不过,眼前郭瀚出的这个题,李步蟾脸上为难,心中却是哈哈大笑。

贰过勿惮改,说的是犯错误与改正错误,这不是老鼠掉米缸了么?

他前世是干什么的,不就是研究“重复错误与改正错误\"的辩证关系的么?

用这个问题作文章,其实只要突出两个方面就好了。

一个是要紧扣“重复犯错”与“勇于改正”之间的矛盾关系,这个说清楚了,文章逻辑就顺了。

另一个就是充分利用对比,来突出“改过”的不容易,像初过与贰过的对比,常人与颜回的对比,畏难与勇改的对比。

把逻辑说通了,把难度讲清了,再套上儒家的经典,结合两三个知错就改的具体事例,总之一句话,在严谨中见深意,这文章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