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无论是君臣之礼的根深蒂固,还是三人对他这个皇帝兄弟的戒备与恐惧。
一顿本应热闹欢快的火锅盛宴,竟被他们吃出了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诡异氛围!
唉,刘旦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叹。
罢了罢了,这顿饭再这样吃下去,他们三人恐怕如坐针毡,痛苦不堪,自己也难以尽兴!
不如直截了当,开门见山,挑明今日的真正目的。
刘旦放下手中的碗筷,另外三人警觉性极高,几乎是同一时刻也放下了餐具。
三双眼睛巴巴地盯着刘旦,等待圣意颁布。
\"朕今日请诸位兄弟前来,实则有一桩重要国事想与你们商议一二。\"刘旦语气平和地开口道。
刘旦话音刚落,赵王刘据便急不可待地抢先回应:\"陛下请尽管明示,哪敢言什么商议,您但有吩咐,我等莫敢不从!\"
自三弟登基以来,刘据可谓是日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先有父皇的严厉警告,后又被软禁在长安宫中,寸步难行…
他时刻担忧自己会步前废太子刘荣的后尘,身首异处!
如今被三弟特意召入宫中,刘据早已在心中发誓,今日无论三弟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立刻答应。
绝不犹豫,绝不反抗,绝不给人任何抓住把柄的机会!
刘据迫切表态的同时,另一位王侯也急忙跟进表忠心。
\"千真万确,三……陛下!\"广陵王刘胥郑重其事地行礼,神情严肃而恭敬。
\"陛下但有吩咐,臣必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刘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若论心中惶恐,谁能比得上他刘胥此刻的忐忑不安?
被父皇突然召入长安,随后又被圈禁在长乐宫偏僻的殿室中,几日前还被拉到建章宫饮下那令人心惊胆战的罚酒。
那一刻,他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幸亏三哥及时为他求情说项,否则刘胥早已魂归黄泉,尸骨无存!
如今三哥有何吩咐,刘胥发誓必将竭尽全力去完成!
他只祈求能够早日返回封地,远离这危机四伏的长安宫廷!
天可怜见,他已被囚禁在长安近半年之久,每日惶惶不可终日,这般日子实在难以为继!
胶东王刘弗陵虽未开口,但心中所想与二人如出一辙,长安宫廷对他而言宛如人间炼狱。
上有严厉的父皇,下有权倾天下的三哥,随便哪一方对他略显不满,都足以让他魂飞魄散。
还是早日回到自己的封地去吧,那里才是安身立命之所。
见三人如此态度,刘旦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开口道:\"朕思来想去,诸位长期滞留长安也非长久之计,不如早日返回封地,各司其职,你们以为如何?\"
话音未落,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
\"这个主意甚好!\"
\"弟弟我也正有此意!\"
\"多谢陛下隆恩厚爱!\"
三位诸侯王闻言喜形于色,如释重负,简直恨不得立刻就踏上归途。
真是心想事成,刚才还在暗自期盼早日返回封地,陛下就主动提出来了,这简直就是天降福音!
\"陛下,不知几时可以启程返回封地?弟弟我已迫不及待,随时可以动身!\"刘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语气中满是期待与渴望。
长安的日子实在太过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度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自己的广陵国,那片熟悉的土地。
刘旦微微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朕的话还没说完,返回封地自然可以,不过朕想给诸位换一处新的封地就藩。\"
听到这句话,刘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术!
什么意思?
其他两位诸侯王也各怀心思,表情变幻莫测。
赵王刘据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三弟担心我的封地太远,想将我的赵国迁至长安附近,以便监视控制?\"
胶东王刘弗陵则暗自思量:\"胶东王这个称号曾是太上皇所用,意义非凡,充满象征性!\"
\"三哥显然是不放心我继续使用这个敏感的王号啊!\"
\"唉,成也胶东王,败也胶东王,这个称号注定与我无缘了!只是不知三哥打算将我安置何处?\"
刘旦对他们表情的剧烈变化视若无睹,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诸位以为西域那片土地如何?\"
西域?
刘胥愣住了,随即心中狂骂不止,如同一万只草原野马奔腾而过。
西域那鬼地方简直比粪土还不如!
三哥竟然打算将他们发配到那蛮荒之地?
西域可是流放犯人和世家罪臣的偏远荒漠啊!
怎能与他富庶繁华的广陵国相提并论?
其他两位王侯的脸色也一个比一个难看,心中拒绝之意强烈无比。
西域对他们而言如同噩梦,绝非理想的封地。
\"哦,对了,若是西域不合诸位心意,朕这里还有一处更加广阔的疆域可供选择。\"刘旦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抗拒,又补充了一句。
三人眼前一亮,心中升起一线希望。
无论是什么地方,总比那荒凉的西域强吧?
什么地方?
刘旦微笑着伸手指向北方,轻描淡写地说出两个字:\"漠北。\"
卧槽!
三位诸侯王在心中齐声怒骂,脸色由阴转晴再转阴,如同四月的天气变幻莫测。
这都是什么狗屁地方!
漠北草原?
那不是比西域更加荒芜偏僻的蛮夷之地吗?
北征军旅凯旋而归,大汉铁骑已将漠北匈奴的足迹一扫而尽,留下一片寂静无声的广袤草原。
壮阔无垠的草原表面上看似无主,实则早已有了归属。
此言差矣!
准确而言,这片翠绿如海的草场已有明确的主人,那便是大汉天朝!
昔日匈奴马蹄肆虐之地,如今已是大汉天子麾下疆土,铁血征战所得,自当牢牢掌握。
南起朔方雄关,北至神秘北海,东连浩瀚海畔,西接璀璨西域,这片辽阔草原尽归大汉所有,疆域之广前所未有。
刘旦早已命令李广将军在草原各处要隘立下高大石碑,宣告大汉主权。
每一座石碑上都刻着铿锵有力的宣言:大汉神圣领土,不容侵犯!
然而这片新纳入版图的土地虽广袤无边,却人烟稀少,形同虚设。
昔日此地匈奴人口众多而汉人寥寥,如今匈奴踪迹全无,汉人依旧稀少,形成了奇特的真空地带。
刘旦早在心中谋划,必须尽快派遣足够人手占据漠北草原,以实现真正的统治。
草原良田千顷,水草丰美,天然的牧场就在那里静候新主人的到来。
而今匈奴部落被太上皇剿杀殆尽,空留下这片沃土无人耕种、无人放牧。
若任由草原荒芜,必有他族窥伺,迟早会有新的游牧民族前来占领这片肥沃之地。
若再让异族在漠北草原扎根繁衍,必将重蹈匈奴覆辙,成为汉人北方的心腹大患。
正如后世那威胁大唐的突厥铁骑,他们的崛起之地不正是这漠北草原吗?
再看那令宋朝胆寒的金人铁甲,亦是从这片草原上呼啸而出,给中原带来无尽灾难。
还有那席卷神州的蒙古铁骑,不也是在这片草原上聚集力量,最终威胁明朝边塞安宁?
历史的警示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刘旦决不能重蹈覆辙!
趁此良机,大汉已将匈奴彻底剿灭,正是派遣汉人北上占领草原的绝佳时机,必须彻底将这片沃土融入大汉版图!
让广袤草原上永远回荡汉家儿女的欢声笑语,让汉家旗帜永远飘扬在这片碧绿的海洋之上。
草原之广阔令人瞠目结舌,曾经养育了数百万匈奴、鲜卑、乌桓等游牧民族,若能妥善开发,完全可以为大汉再添数百万忠诚子民,扩大人口基数。
与其让这片富饶之地便宜那些怀有狼子野心的异族,不如汉家自取,变为己有!
然而此计划并非一帆风顺,其中存在诸多棘手难题亟待解决。
最大的困境在于汉人根深蒂固的农耕文化,若要在漠北草原定居,必须从农耕转变为游牧生活方式,这种思想转变谈何容易。
士农工商的礼制秩序早已深入人心,以农为本的理念已融入汉人血脉骨髓,成为民族性格的一部分。
要让习惯了安土重迁的汉家百姓放弃祖祖辈辈耕种的田地,奔赴遥远草原过游牧生活,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然而天下难事,必有对策,刘旦并非没有良方。
归根结底,不过是以利诱之,用丰厚利益吸引民众北上,一切皆有可能!
有了百姓定居,还需管理人才维持秩序,这是另一大难题。
刘旦深思熟虑后决定不派遣流官治理草原,因为此举实则不合实际。
即便他大力号召百姓北上草原,响应者数量也必然有限,分散到广大草原上更是人口稀疏如星辰散布。
加之草原游牧生活方式流动性极强,若用传统流官制度管理,根本无法有效控制如此广袤的疆域。
经过深思熟虑,刘旦灵光一现——世袭诸侯王制度或许正是解决草原统治难题的关键所在!
此法与西域治理思路如出一辙,皆是针对天高皇帝远之地的特殊统治方略。
这些偏远地区缺乏汉人基础,地广人稀,当地诸侯必然强烈依赖中央朝廷支持,根本无力自立,也不足为虑。
更妙的是,这些被派往边疆的诸侯王可世代镇守一方,为大汉守护北疆安宁。
顺便还能借此撤除那些盘踞在中原膏腴之地的\"国中之国\",消除潜在的政治威胁!
这般一举多得的良策,令刘旦不禁心中暗喜。
只是,刘旦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好,这些养尊处优的诸侯们却未必愿意配合。
至少眼前这三位王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广陵王刘胥愁眉苦脸,额头皱纹深如沟壑,活像一颗苦透了的老瓜。
西域?漠北?这两个选择简直如同两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无论选哪一个都令他痛苦不堪。
西域虽然尚可忍受,这些年来随着丝路贸易的兴盛,刘胥也曾见过不少西域来的商品与人物。
在刘胥心中,西域留下的印象只有两点:女子尚算美艳,黄金倒是不少。
然而,这些微不足道的好处远远抵消不了西域的诸多缺点。
传闻西域多为漫天黄沙的荒漠,与中原相隔万里之遥,怎能与他那富饶如天堂的广陵国相提并论?
至于漠北草原,刘胥简直想破口大骂一句:去他娘的鬼地方!
对西域他尚有几分好感,对漠北草原则是彻头彻尾的厌恶与鄙夷。
那是什么不毛之地!那可是只有匈奴这等野蛮化外之民才会安居的荒凉之处!
当年匈奴使者入长安朝贡时,刘胥亲眼目睹过那些粗鄙的异族形象。
他们身着原始羊皮,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简直不堪入目。
匈奴女子更是貌丑如鬼,丝毫没有汉家女子的婉约柔美,草原上也没有任何珍贵宝物可言。
西域好歹还有金沙珍宝与异域美女,漠北草原又有什么?
一无所有!寸草不生!
不,准确地说,草原上只剩下无尽的牛羊毛发,到处都是羊毛和牛粪!
刘胥对这些粗鄙之物嗤之以鼻,根本不屑一顾。
如今又听闻太上皇已将草原屠戮一空,那里变成了一片死寂阴森的鬼域!
将自己锦绣富饶的封国换到那种不毛之地?
陛下莫非疯了不成?
漠北绝不能去,西域也万万不愿,他只想留在自己熟悉而富裕的广陵!
刘胥眉头紧锁,目光忐忑地望向刘旦,强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陛下,臣弟不如将封地削减两县,献给朝廷,只求陛下开恩,允许继续镇守广陵。\"
说实话,刘胥心中已有几分愤懑之情暗自涌动。
昔日太上皇在位时尚且只是推行推恩令,削弱诸侯权力,却并未彻底废除他们的封国。
三哥登基伊始就对诸侯王动刀,实在太过无情,毫无兄弟之情可言!
此等过分之举,刘胥心中已暗下决心坚决反对。
必要时刻,他甚至打算联合那些德高望重、辈分颇高的王爷共同抗议。
若真被逼到绝境,他不惜前往建章宫,向太上皇诉苦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