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殿下还想效仿当日议运河之举,将臣当场砸死于大朝会上不成?臣乃景帝嫡孙,中山靖王血脉,陛下亲侄子啊!今日所言,句句出于公心,全为社稷百姓着想,殿下难道还想置臣于死地?!\"
说这番话时,刘屈氂虽强做镇定,却掩不住内心的惶恐,深知这位表弟行事狠辣果断,若真动怒,他恐难逃一死。
因此故意高声宣扬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震慑燕王,同时引起皇帝的注意,为自己寻求庇护。
刘屈氂过去与刘旦素无交集,连面都鲜少见过,何来深仇大恨?
实则根源全在御史大夫这个位置上,三公之一,在宰相、太尉皆不设的情况下,理应是百官之首,朝中第一重臣。
可恨刘旦进献的辅政政策,将御史大夫的实权彻底肢解瓜分,如今朝廷大政悉数在辅政小朝会中决断。
他这个名义上的三公之首,参与的大朝会反成了虚设,徒有虚名,毫无实权!
更令人愤恨的是:辅政大臣之列竟然没有他刘屈氂的一席之地,反倒是燕王府中一个黄口小儿,区区国相,竟能身居辅政副手!
而他堂堂三公之首,却被生生排挤在权力核心之外,如此奇耻大辱,岂能不让刘屈氂满腔愤懑?
匈奴使者求娶燕王爱女一事,刘屈氂自然一眼看穿是在羞辱燕王,否则汉宫中适龄公主众多,为何偏要选中七岁稚龄的安平公主?
正因看透匈奴意图羞辱燕王,刘屈氂才顺水推舟,甚至暗中派人保护匈奴使团,全力促成和亲一事,为的就是报复燕王的权势凌人。
至于年仅七岁的无辜公主、被辱的国家尊严、忍辱负重的百姓黎民,这些在刘屈氂眼中皆如蝼蚁,不值一提!
这些不过是他实现野心的踏脚石罢了,为达目的,死伤再多也在所不惜!
论及燕王殿下,虽然朝中不少人对这位曾坐过龙椅的王爷心生敬畏,但刘屈氂却视若等闲。
作为皇室宗亲,他比那些外姓臣子看得更为透彻——皇位更替,从无定数,一切皆可生变。
今日的太子,明日就可能被废黜,正如景帝时期的太子刘荣,原本风光无限,谁料一朝被废,取而代之的是当今陛下刘彻。
再如文帝在位时,嫡出的四子竟在三个月内相继暴病身亡,最终坐上皇位的是窦太后之子,也就是景帝刘启。
皇家继承之道,如同无底深渊,危机四伏,什么太子、嫡出、坐过龙椅,都不足为恃。
唯有最后时刻,老皇帝驾崩,将皇位传给何人,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其余皆为过眼云烟!
更何况,以刘屈氂观之,当今陛下——他的皇叔刘彻——依然龙精虎猛,再活十余载不在话下。
如此漫长岁月,变数无穷,谁能预料未来?
燕王不过是一介藩王,连太子都算不上,刘屈氂心中更是不放在眼里,这便是宗室子弟的骄傲与自信!
相由心生,内心深藏的傲慢与野心映照在刘屈氂的举止言谈中,腰杆挺得愈发笔直。
见刘旦久久无言,刘屈氂嘴角泛起一丝胜利的弧度:\"看来燕王殿下终究是明事理的,您既无言以对,想必已经同意和亲之议了。\"
\"燕王果然仁德无双啊,为了天下苍生,一个女儿算得了什么?舍小家,顾大家,臣佩服、佩服至极!\"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嘲讽,刘旦依然面不改色,内心早已冰冷如铁。
刘旦之所以一直缄默不语,是在静观局势,看看朝堂之上究竟还有多少人与这位表兄志同道合。
他妈的,什么狗屁表兄,眼前这人也配姓刘,也配为宗室子弟?
等待良久,殿中再无人敢附和刘屈氂,看来甘愿为匈奴人俯首称臣的,只有这一个不知廉耻的叛徒。
简直是奇耻大辱,就这一个败类,竟还是刘旦的表兄,真是有辱刘氏门楣!
刘旦内心尚且如此愤懑,高居龙塌之上的刘彻更是怒发冲冠,须发欲张。
这畜生!朕念在你是宗室骨血,同宗一脉,特意提拔至如此高位。
想不到朕半生以来慧眼识人,到头来竟在自己的亲族身上栽了跟头!
他竟敢当众说出这等冠冕堂皇的卖国求荣之言,朕当初真是瞎了眼!
愤怒夹杂着羞耻,令刘彻握住天子剑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体内杀意如决堤洪水般几乎无法遏制!
殿内汉臣个个义愤填膺,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而那两名匈奴使者却早已乐不可支。
沮渠蒙得意地捻着稀疏的八字胡,笑眯眯地打量着这位敢于顶撞燕王的汉人大官,暗自点头,此人确有几分胆识与心计。
更妙的是他还是汉人的宗室子弟,日后匈奴大军破城时,完全可以扶他做个傀儡皇帝,岂不两全其美?
此人如今已经如此识时务,若封其为儿皇帝,令其认单于为父,便可以汉治汉,年年进贡财物美女,岂不美哉?
妙计,实乃妙计!
殊不知已被他暗中按上帝位的刘屈氂仍在洋洋得意,傲慢自负地扫视朝堂。
见燕王始终不发一言,刘屈氂更加确信大事已定,立即转向龙椅上的刘彻,躬身拱手道:\"陛下,燕王殿下已默许此事,和亲一事已无阻碍,臣以为应当早做准备,不可迟疑。\"
\"若有闪失,边关生变,我等皆成大汉罪人啊!\"
说罢,他深深叩首:\"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出嫁安平公主,以全天下百姓福祉,臣刘屈氂不才,愿亲自护送安平公主北上,促成汉匈盟好!\"
若能办成此事,刘屈氂手中必有新的权柄在握,虽非大权,也比如今强上百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至于安平公主的悲惨命运,关他何事?先把自己的权势抓到手中再说。
刘旦冷冷地看着身边弯腰拜倒的表兄,手掌轻轻摩挲,眼中幽光闪烁如寒星。
孙子,谁说非得用鼎砸死你?老子用手也能捏碎你的喉咙!
这个卑鄙小人,满口仁义道德,字字句句不离为天下苍生,句句不离燕王仁德,以为这样就能架住老子的手脚?
嫁安平?你娘的,老子宁可屠尽匈奴,也绝不让安平受半点委屈!
就在刘旦蓄势待发之际,两道厉喝声如霹雳般同时在殿内炸响:\"且慢!\"、\"放肆!\"
前一句出自沮渠蒙之口,后一句则是刘彻怒极而发的天子之威。
听到汉人皇帝竟与自己同时开口,沮渠蒙也是微微一愣,表情古怪。
不过他随即回过神来——和亲之事绝非匈奴所愿,单于的真正目的是要与大汉开战,攻城略地!
唯恐汉帝真的同意和亲建议,沮渠蒙急忙抢先开口:\"本使突然想起,单于在临行前曾有嘱托,若汉朝同意和亲,还需附加一个条件——燕王之子必须作为嫁妆,随公主一同北上匈奴为质!\"
轰!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沸腾如滚油,群情激愤,杀机四溢!
李广、赵破奴等武将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怒火,齐声喝斥:\"大胆!\"、\"放肆!\"、\"匈奴欺我大汉无人乎?!\"
群臣愤怒咆哮,几欲拔剑而起!
沮渠蒙心中窃喜,正要眼中所求之果,汉人准备开战了!
不料,那个心向匈奴的汉人大官刘屈氂竟又挺身而出,高声喝道:\"肃静!\"
\"朝堂之上,诸位大人如何能这般无礼...\"
\"啊呀呀呀呀!给朕闭嘴!!\"
上座的刘彻终于忍无可忍,猛然抽出雪亮的天子剑,寒光闪烁,杀气腾腾!
\"呛!\"
寒光一闪,天子剑如一道银蛇般飞下御阶,直指鬼门。
\"老三,给朕砍了这个畜生!\"
刹那间,刘旦双眼迸发寒芒,手臂如闪电般向空中探去,稳稳握住剑柄。
在刘屈氂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刘旦手腕一转,天子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劈而下!
\"噗!\"
一颗戴着乌纱的头颅应声飞起,冲天而起,在殿内百官的注视下旋转翻飞!
头颅咕噜噜地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打转,鲜血染红了华贵的地毯,最终滚到了沮渠蒙的脚边,睁着惊恐的双眼,仿佛在控诉什么。
目睹如此惊天一幕,殿内百官没有像上次燕王\"鼎毙\"儒学博士时那般震惊失色,反而只有一片痛快之意在胸中激荡。
此等卖国求荣、无耻至极的败类,众人早已羞于与其同朝为臣,恨不得亲手诛之!
先前碍于刘屈氂的官衔、宗室血脉,百官不敢妄动,如今陛下龙颜大怒,命燕王一剑枭首,当真是大快人心,人人称快!
杀得好,杀得妙,这等叛徒,死有余辜!
大殿内局势转变如风云突变,沮渠蒙呆呆望着脚边的人头,眼皮急剧跳动,心中警铃大作。
这汉人皇帝竟连自己的亲侄子都敢当众斩首,实在是骇人听闻,难以置信!
究竟是汉帝残暴不仁,还是恨我匈奴入骨至此?
然而,眼下形势已容不得他多作思索,因为那位手持血剑的燕王已然迈步而来,步履从容,眼神冰冷如刀。
沮渠蒙强撑胆气,色厉内荏地高声质问:\"燕王殿下,你欲何为?!\"
刘旦不发一言,一如先前面对匈奴人的狂言妄语时,保持着令人胆寒的冰冷沉默。
与这些匈奴蛮夷,无需多言,正所谓能动手就别哔哔,拳头才是最有力的语言!
眼见燕王步步紧逼,沮渠蒙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强大的威压令他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说到底,沮渠蒙不过是个善于耍嘴皮子的外交官,面对真正敢于拔刀相向的硬汉,他终究不敢硬碰!
沮渠蒙慌乱地回头寻求援手,这种生死危急关头,只有身后的乌洛万户才能挺身而出。
乌洛面露凶光,立刻上前一步,准备拦住这个瘦弱的汉人王爷,在他眼中,刘旦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然而,乌洛前脚刚刚迈出,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便重重落在他肩头,如山岳般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寸步难行!
\"陛下面前,不得放肆无礼!\"霍去病的冷冽声音如秋霜般从身后飘来,不高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燕王的打算他早已洞悉,骠骑将军也早就看这两个狂妄的匈奴使者不顺眼了!
居然敢提出求娶年仅七岁的安平公主,还胆大包天地要求以燕王世子为质?
古往今来,闻所未闻!
自中原华夏立国以来,从未有过汉家世子到异族为质的先例!
士可杀不可辱,匈奴人如此行径,无异于玩火自焚!
另一边,沮渠蒙眼见乌洛被制,而燕王的血剑已经举起,杀气腾腾。
他神色大变,惊恐万状,连忙摆手求饶:\"燕王殿下息怒!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乃匈奴正使,你不能杀我,不能啊!\"
沮渠蒙之所以屡次挑衅汉廷尊严,靠的就是使臣身份的护身符,否则就凭他那点三脚猫功夫,哪敢如此狂妄?
刘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唇角微扬:\"两军交战?\"
\"是的,是的!我代表匈奴单于而来,我匈奴大军已在关外列阵百万,如若...\"
不等他威胁的话语说完,刘旦手臂如蓄势已久的弓弦骤然迸发,天子剑划出一道华丽的弧线!
\"噗呲!\"
锋利的宝剑自沮渠蒙颈部斜斩而入,透胸而出,鲜血喷涌如泉!
一剑毕,吧嗒,吧嗒,叛臣的身躯应声而分,断为两截,头颅依旧保持着惊骇的表情跌落在地!
与此同时,龙椅上的刘彻猛然起身,身披龙袍如炽烈烈阳般闪耀夺目,双手握拳,面容肃穆,朝着满朝文武发出震耳欲聋的铿锵宣言。
\"匈奴使臣竟敢公然羞辱我大汉宗室,单于又陈兵百万于关外,意图染指我华夏锦绣河山,此等奇耻大辱,岂容苟且偷生之辈视而不见!\"
\"匈奴狂徒欺我大汉太甚,背信弃义,猖狂至极,已彻底耗尽天子的仁德之心!\"
\"朕今日在此郑重宣告:自此刻起,大汉与匈奴正式宣战,不死不休,不灭匈奴誓不罢兵,直至胡虏膝下乞降,永世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