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晶莹剔透的雪花,尚未来得及飘落至地面,便被数匹疾驰而过的战马所掀起的狂风猛然冲散,瞬间化为了虚无。
宽阔的官道之上,一队身披精良铠甲的骑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速掠过,身后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当他们即将抵达城门之际,马背上的武士便开始高声呼喊,其声威足以震动四野:
“快快闪开,所有人都统统闪开!有紧急军情,边关告急了!!”
传令兵那焦急的呐喊声随风远远飘散开去,也唤醒了那些早已习惯了和平安宁生活的长安百姓。
所有的人都满脸惊愕地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边关告急?这是多少年都不曾再听闻过的警讯了?
难道那些如同梦魇一般可怕的烽火岁月,又要重新降临到大汉的土地上来了吗?
长安城的街头巷尾,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正愤怒不已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连连跺脚。
他破口大骂道:
“那些该死的匈奴畜生,老夫就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安分太久!”
“我大汉的百姓们才刚刚过了十几年安稳的好日子,这群狼心狗肺的蛮夷畜生就又来骚扰我们的边关了!”
“老夫只恨自己不能再年轻个十岁,否则定要提刀跨马上阵,将那些狗娘养的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听闻这位老者此言,旁边一位年轻的路人不禁好奇地开口问道:
“老丈,您为何如此断定是匈奴人前来犯边?莫非您曾经是驻守边关的将士吗?”
老者轻蔑地斜瞥了一眼这个年轻人,随即冷哼一声,颇为不屑地说道:
“你们这些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后生小子,才享受了几年太平安稳的日子,就把那些凶残暴虐的匈奴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老夫只需瞧上一眼那些传令兵的衣着打扮和他们来时的方向,便能断定他们必定是从北地边关而来。”
“而北地的边关,除了那些该死的匈奴人之外,又有谁还敢如此大胆地前来挑衅我大汉的天威?”
这位饱经风霜的老者所猜测的,果然是分毫不差。
边关告急的消息,确实是从北方遥远的边陲之地传回来的,而且正与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匈奴有关。
与此同时,在那座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宣室殿之内。
被匆匆召集而来的辅政大臣们,个个神色凝重地鱼贯步入殿中。
大殿之内的气氛显得异常肃杀而紧张。
刘彻早已高高地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将至的天空。
而本该坐于副位之上的燕王刘旦,此刻则神情恭敬地肃立于父皇的左侧下方,脸上的神情同样凝重如铁。
眼见到这一幕极不寻常的场景,在场的群臣心中俱都是猛地一震。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一般悄然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倘若不是发生了天大的危机,陛下又岂会一反平日的常态,重新端坐于象征至高皇权的龙椅之上,并以天子之威严召集众臣议事?
大臣们不敢怠慢,急忙收敛纷乱的心神,整理好自身的衣冠。
而后齐刷刷地躬身下拜,朗声说道:
“臣等参见陛下,参见燕王殿下!”
“都免礼吧!”
刘彻摆了摆手,打断了众人的繁琐礼节。
他的声音显得低沉而急促:
“都过来看看这封从边关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紧急军报!”
说话之间,刘彻双眼之中的怒火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喷薄而出。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些来犯之敌生吞活剥一般:
“这些该死的匈奴人,就是见不得我大汉国泰民安,百姓乐业!”
殿内的重臣们在传阅那份来自边塞的紧急军报之时,个个面色无比凝重。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阴云,正从遥远的西北天际迅速蔓延而来,直抵这座宫殿的深处,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每一张素来威严肃穆的脸庞之上,此刻都深深地刻画出了忧虑的沟壑。
他们眉宇之间的那股阴霾之气也愈发显得浓重,仿佛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征兆。
这些该死的匈奴人,竟然挑选在大汉正疲于应对内部事务之际前来挑衅生事!
真是天意不顺,时运不济!
玉门关的守将以火烧眉毛般的紧急军情奏报:
在关外约五十里之处,匈奴的铁骑已然集结如乌云压城。
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一直绵延至远方的天际,宛若一场即刻便要倾覆天地的狂风暴雨。
与此同时,敦煌、张掖等西北地区的各个重镇守将,也接连不断地通过飞鸽传书发回警报。
各地的情势都已万分危急。
整条漫长的河西走廊,此刻就仿佛是被一条巨大的蟒蛇死死缠绕住了一般。
匈奴军队的铁蹄,正在那荒漠戈壁的边缘地带肆意地践踏着。
所过之处,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滚滚尘埃与浓烈杀机。
短短数日之间,匈奴的兵锋便已显露无遗。
俨然摆出了一副倾巢而出、准备大举南下入侵的凶恶姿态。
其形势之险峻危急,足以令任何人闻之而胆寒心惊。
边关的将领们早已下令全面戒严。
同时,他们也派出了军中最最精锐的信使,不分昼夜地兼程奔赴长安。
恳请朝廷能够尽快派遣援军,以防备塞外的生灵惨遭涂炭,以及河西走廊的失守!
“众位卿家,以为当如何应对眼下之危局?”
刘彻的声音,便如同寒冬腊月里凛冽的北风一般。
他口中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冷得仿佛能够刺入骨髓,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无尽威严。
“各位爱卿的心中,想必都已有了退敌的妙策吧?”
帝王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缓缓扫过大殿之内的文武百官。
其目光之锋利,便如出鞘的刀剑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骠骑将军霍去病素来便以智勇双全而名闻朝野。
此刻面对外敌的公然入侵骚扰,他自然是责无旁贷,应当挺身而出,献计献策。
他只是略微沉思了片刻,便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从队列之中走了出来。
随即他双手抱拳,躬身行礼道:
“启禀陛下,微臣揣测,匈奴此番大举南下侵扰,必定与我大汉新近开辟的西域丝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丝绸之路之上,往来的商旅络绎不绝,车马喧嚣如潮水。
无数的珠宝、金银、丝绸等贵重货物川流不息。
其繁荣兴盛的景象,堪比长安城内逢年过节之时那通宵达旦的璀璨灯火。
奸猾如匈奴这等以游牧为生的民族,又岂能对此等盛况空前的景象视而不见,任由那属于汉家的无尽财富滚滚东流,而无动于衷?
从陇西郡一直到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的这一条线路,就宛如是上天刻意雕琢而成的一条狭长无比的通道。
其两侧皆有巍峨的群山环抱,中间则是一条狭窄的平川地带,恰似一个天然形成的瓶颈。
匈奴只需暗中派遣几名骑术精湛的探马,隐伏于山林之间,便可将我大汉商队的一举一动都尽数收入眼底。
对其动向了如指掌,可谓是毫无秘密可言。
那些生性贪婪无比的匈奴人,在目睹了我大汉与西域各国之间的商贸往来日益兴盛之后,内心的嫉妒之情便如潮水般汹涌。
恐怕他们早已蓄谋已久,时刻准备着要伸出那罪恶的魔爪了!
此番他们兴兵来犯,其一便是可以趁机洗劫我丝路之上的商队,从而攫取大量的珍宝与金银。
其二,则更能借此机会遏制我大汉向西域扩张的势头,斩断我大汉与西域各国之间的紧密联系,可谓是一举两得的毒计。
为了能够有效地打压大汉王朝的崛起之势,匈奴人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
此等卑劣阴险的手段,正合他们的胃口,使将出来也毫不令人感到稀奇!
匈奴的大军一旦长期驻扎于边塞之地,那么丝路之上的繁华景象,必定会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之前所有的努力与投入,都将前功尽弃,付诸东流!
霍去病的这番推断分析,便如同水银泻地一般流畅自然,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也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尖刀,深深地刺入了在场每一位大臣心中最为敏感的那根神经。
霎时间,整个大殿之内的气氛都变得沉滞如铅,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就仿佛是那狂风暴雨即将来临之前的死寂一般
对于桑弘羊等一众朝廷重臣而言,此事无论是从公义还是从私情的角度来看,都是一件难以容忍的奇耻大辱!
单从私心而论,丝绸之路之上往来穿梭的那些商旅队伍,几乎每一支的背后,都有着朝中重臣的投资与股份。
谁又不想从这日进斗金的买卖之中分得一杯羹汤呢?
如今发财的路子被人硬生生地从中掐断,换作是谁,都会感到怒火中烧,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肇事者千刀万剐!
而若从朝廷的公义大局出发,他们身为大汉王朝的栋梁之臣,那条河西走廊乃是连通中原与西域的咽喉要道,其重要性关乎整个国家的战略全局。
又岂能容忍匈奴如此肆意妄为,随心所欲地扼住我大汉王朝的命脉?
如此这般的奇耻大辱,实在令人感到满腔的怒火难以抑制,已然是忍无可忍了!
众位臣子的心中固然是如此思量,然而,那位统御着万里河山的大汉天子刘彻,其内心的思虑却更为深远而宏阔。
其格局之大,便如同这广阔的天地一般,包罗万象,深不可测。
眼下商路受到阻碍,些许财货遭受损失,在他看来,不过是些皮毛小事罢了,犹如沧海之一粟,不足挂齿。
西域那片广袤肥沃的土地,早已是他时刻关注、枕戈以待的战略目标。
那是大汉版图之上,必须要用汉家的颜色来浸染的一块瑰宝之地。
而控制整个西域地区的命脉,便莫过于那条关乎生死的河西走廊了!
如今,匈奴仅仅因为几支小小的商队,便敢于觊觎河西走廊的控制权。
那么日后,倘若我大汉王朝要全面地经略西域,这群贪婪成性的草原恶狼,又该会如何疯狂地前来阻挠与破坏?
到那个时候,恐怕就不仅仅是边境之上的骚扰与侵袭了。
而是会倾其全族之力,直接攻入河西的腹心之地,与我大汉王朝展开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殊死决战,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刘彻的眼眸之中寒光四射,其锐利之势,便如同出鞘的利刃一般,令人不敢逼视。
他的声音冷冽如千年不化的玄冰,缓缓问道:
“面对此等危急的局势,诸位爱卿可有良策能够献上?”
皇帝的心中虽然早已隐隐地有了决断,却仍需先行聆听群臣的意见,仔细权衡其中的利弊得失,方能更显其圣明与睿智。
此刻,桑弘羊作为辅政重臣之中的首领人物,再也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
他必须挺身而出,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立场与看法。
桑弘羊在心中反复揣摩,仔细斟酌着每一个字句,而后才恭敬地奏道:
“陛下明鉴,匈奴狼子野心,厚颜无耻至极。此番他们公然挑衅我大汉边境,正如骠骑将军方才所分析的那般,其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
“依照微臣之浅见,理应即刻出兵,给予其严厉的惩戒,好让那些匈奴人也尝一尝我大汉将士的厉害!”
“只不过……”
桑弘羊说到此处,却又突然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之后,却隐藏着无数错综复杂的国计民生之忧。
凡事皆有其应然之理与现实之困。
理应即刻出兵,以雷霆万钧之手段震慑匈奴的嚣张气焰,这一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当今的圣上素来行事果决,雷厉风行,从来不曾畏惧过任何强大的敌人。
更不会容忍边境的祸患欺凌至家门口,而自己却无动于衷,连一箭一矢都不曾发出。
依照以往那铁血强硬的国策来看,此刻必然是应当即刻集结全国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北进发。
好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匈奴人清楚地认识到,大汉的天威是绝对不容许被轻易冒犯的!
然而!
世间之事,最怕的便是出现这个“然而”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