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这是密密麻麻阴暗的牢房里,李三那带着哭腔的嘶吼在石壁间回荡:“酒!拿酒来!听见没有!三爷我要喝得痛快!快点拿酒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穿着灰色军装、面容和善的狱卒走了过来。他手里没有拿着预想中的酒坛,只是站在牢门外,隔着木柱看着里面状若癫狂的李三。狱卒脸上没有厌恶或不耐,反而带着一种理解和同情般的微笑,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劝慰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李三兄弟,”他声音平稳,“你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李三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浑浊地瞪着狱卒,布满泪痕和污垢的脸因醉意而扭曲。他根本听不进劝告,只是执拗地重复着自己的要求,嘴里喷着浓重的酒气:“你他妈听到没有!给……给我拿酒来!”他挥舞着手臂,动作因为醉酒而显得夸张又无力。
狱卒轻轻摇了摇头,依旧耐心地说道:“李三兄弟,别喝了,喝多了伤身体。今天我们安排给您洗个澡,然后换一件干净的衣裳,”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柔和,“您啊,需要好好休息。”
“你他娘的知道什么!”李三像是被这句话刺痛,猛地用手捶了一下地面,干草被他打得飞溅起来。他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法排解的痛苦,“我心里不好受……我就要喝酒!拿酒来!”他把头埋得更低,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瘦骨嶙峋的脊梁在破旧的黑短褂下清晰可见,显得格外脆弱。
狱卒看着他这副模样,沉默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他似乎明白,此刻任何的劝解都是徒劳,或许只有那穿肠毒药能暂时麻痹这撕心裂肺的痛楚。他终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没过多久,便提着一个不大的酒坛走了回来。
“哐当”一声,酒坛被从木柱间隙塞了进去,落在干草上。
李三像是濒死之人抓到救命稻草,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将酒坛捞起,急切地扯开坛口的封泥。他甚至来不及用碗,直接仰起头,“咕咚咕咚”大口地往喉咙里灌。浑浊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肆意流淌,混着之前的泪水和污垢,浸湿了他敞开的胸膛和破旧的衣襟。
几大口烈酒下肚,一股热流似乎暂时驱散了部分寒意和痛苦。他放下酒坛,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嘴和脸,发出一声满足又带着痛楚的喟叹:“哈……好酒!好久,没这么痛快了!”他咧开嘴笑了起来,但那笑容僵硬而短暂,眼中没有丝毫真正的欢愉,只有一片荒芜。
他抱着酒坛,又接连灌了几口。然而,酒精并没能浇灭心底的苦楚,反而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更深沉的悲伤闸门。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然后像破碎的面具一样一点点剥落。那强装出来的“痛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抽搐。
大声的狂饮变成了小声的、压抑不住的哽咽。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抱着酒坛的手臂也无力的垂下。他低下头,整个人蜷缩起来,额头几乎要抵在冰冷的酒坛上。一开始只是小声的啜泣,像受伤幼兽的哀鸣,很快,这啜泣就变成了无法自持的、沉闷的痛哭。泪水再次奔涌而出,比之前更加汹涌,大滴大滴地砸在干草上,砸在酒坛上,也砸在他自己瘦骨嶙峋的膝盖上。
他就这样抱着那半坛酒,在冰冷的牢房角落里,从一个索要烈酒的狂徒,变回了一个被往事和现实击垮,只能借酒消愁、却愁更愁的伤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