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瓛决定,等回京以后,让毛骧专门开一堂推论课,让那些新来的锦衣卫学一学。
没点眼力还当锦衣卫,怎么做到陛下和太子殿下,他们指哪里,锦衣卫打哪里?
“你们看,这次只派了两个人来送信,而不是派了大量的人马来抓捕,说明我刚才分析的不错,你们忙你的去吧,我前去接应一下。”
他刚才把水给搅浑了,水底下的臭鱼烂虾争先恐后的往岸上跳。
前来送信的这两个,只需要歇歇脚,等不到日落,溧阳县有谁家贪了官田,吞了军田,便能登记造册。
手下这十人动作快的话,他们天黑就能回京,说不定还能追上陆垚一行人呢。
“蒋佥事!”
曾经一起共事的两个熟人,在感受到有人盯着他们看个不停,立即循着目光看来。
一下子就看到了主动迎上来的蒋瓛。
蒋瓛看了一眼两人穿着便服,连包袱都没带,微微一笑。
“让你们带了什么话来?”
“以最快的速度搜证,打草惊蛇也没事,注意安全就行了。”
果然。
蒋瓛知道,只有打草惊蛇,溧阳县这边的消息才会满天飞,还会往京城那边飞。
一两只信鸽可能会有遗漏,但三五成群好几只一起飞,太子殿下和毛骧就算运气不好,没选中主要蹲守的目标,最终也能逮到狐狸尾巴。
这叫以量取胜!
“溧阳县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京城,只要一日时间,可陆垚他们抵达不了京城,更带不回有关官田的具体调查情报,难道陛下为了逮到狐狸尾巴,放弃了军制改革这一步棋吗?”
如此一来,不光陆垚他们白跑了一趟。
陛下还会因此错失良机。
给溧阳县通风报信的那个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食君俸禄不知为君分忧,竟还给君找茬添麻烦,该死!
“蒋佥事,你嘀咕什么呢?”
“我在想要是我的话,该如何破局。”
蒋瓛抬头望着京城的方向,眉头紧锁。
将计就计容易,促成军改很难。
希望陛下和殿下身边的有智之士,能够想到两全之法。
“蒋佥事,我们眼下要做什么?”
“调查官田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用不着你们插手了。”
两个长途跋涉而来的锦衣卫百户,窘迫地对视了一眼,知道自己这是白来一趟,但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蒋大人做事,向来是统观大局,能够未雨绸缪。
不然也不会年方二十,就深得陛下的重用,凡是遇到紧急事件,第一个便想着派蒋大人顶上去。
在锦衣卫办差,不论年纪只论能力。
所以,对于蒋大人的安排,他们也是非常的信服。
“那我们就这么歇着吗?”
“本来是打算让你们歇歇的,但现在有件事,需要我们三人一起去调查。”
“何事?”
蒋瓛指了指城墙上“溧阳县”三个字,面露嘲讽之色。
“去查查这一县之长的罪行。”
敲山震虎震不住的时候,必然要杀鸡儆猴。
没有庞知县替这溧阳县欺君罔上的人打掩护,官田怎么可能会被挪用侵占七八成?
那些将官暂时无法处置,陛下这口恶气总不能憋在肚子里发作不出来。
长此以往,积郁成疾,再把那些人全砍了,也没有多大作用。
“留给我们调查的时间不多了,快走吧。”
……
太常寺,衙署。
室内由于做事的年轻力壮的幕僚居多,早已备下冰盆。
年事已高的李善长,则坐在窗边品着庞知县上个月送来的新茶,不时的在送到他面前的公文上,盖章签字。
一日下来,除了坐得腰痛需要回家贴膏药,防着礼部的牛谅在送来的公文里设陷阱以外,倒也不觉得劳累。
回到府上,李善长甚至还有心力,指点李佑的棋艺。
“不得不说,这效仿殿阁大学士的作用,十分显着,就是自掏腰包请幕僚,自己拿的俸禄还不够发钱的,着实可笑,果然还是坐拥天下的皇帝,才能做到真正的清闲享受。”
李善长的语气里满是讽刺的意味。
李佑默不作声的把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黑子收拾好。
“佑儿,溧阳那边有动静了吗?”
“没有。”
“京中各营里呢?”
李佑再次摇了摇头。
“朱元璋派去溧阳县的锦衣卫,此时还回不来,朱元璋在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之前,不会有所行动的。”
提及此事,李善长脸上讽刺的意味更浓了。
“锦衣卫马不歇人不歇,怎么能跑得过带翅膀的信鸽,只要知道锦衣卫具体的动向,我就能推断出军制改革的具体方向,给那些溧阳籍还有处境相同的将领提个醒,让他们提前应对。”
此次力挫朱元璋军改一事,一定能大获全胜!
并在暗中,重新积累起李府的威望!
最关键的是,朱元璋可能等到事败还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说不定还会因此迁怒于朱标和毛骧。
届时,只要让他抓住机会,不论是父子之间生嫌隙,他派人去怂恿燕王与徐达那边,还是君臣生嫌隙,他往锦衣卫里塞人,都能有机可乘。
李善长把玩着棋盘上的一颗白子,语重心长地教导着。
“佑儿,人生如棋局,需要走一步看三步,谋断谋断,谋士重在谋,像我们这样做主的,重在断,你谋略有余但不够果断,还要多多磨练心性与定力才行。”
“侄儿记下了。”
李佑看到大伯愿意说些闲话,就知道,与朱元璋对抗的这一局。
稳了!
“还有,不要老是直呼陛下其名,哪日叫顺嘴了,在外人面前失了言,恐会酿成大祸。”
对于这番提醒,李佑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守孝在家,除了李家人以外,根本不会碰到外人。
朱元璋害死了他的父亲,还导致了他与妻儿不得相见,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肉。
别说直呼其呼,私底下他甚至写了不少诅咒朱元璋的话,借以来发泄心里的不满与怨恨。
而李善长看着亲侄儿那杀意凛然的神色,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佑儿做事向来有分寸。
随他去吧。
……
朱元璋与朱标吃过晚膳后,便以处理国事为名,呆在华盖殿,等着宫外传来消息。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今晚父子二人就要同时动手,在京城内外,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