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刚稳，地面就抖了一下。
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回放那种软绵绵的震颤，是实打实的、从骨头缝里钻上来的震动，像有东西在下面翻身。我背上的陈智没醒，小棺贴着他后心，金光弱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一点微闪，像是随时会断的呼吸。
我往前迈了一步。
刀尖点地，不是为了稳，是为了试。上一章的痛觉锚定了我，这一章，我得靠这把刀探出一条活路。
三步。
刚踏出第三步，头顶岩壁“咔”地一响，三支乌黑的箭破空而出，擦着我耳朵飞过，钉进后方雾中。箭尾还在滴水，不是水，是黑液，落在地上“滋”地冒烟，石头像被咬了一口，凹下去一块。
我蹲下，把陈智轻轻放在我和墙之间，刀横在身前。这地方不欢迎活人，但欢迎死法——毒箭、腐蚀、闷头一击，全是熟面孔。可它们忘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跟机关玩命。
地面看着平整，但我刚才那一脚落地时，刀尖扫过砖缝，反光了一下。不是金属，是刻痕，极细，像是有人拿针划出来的。我趴低，借着廊道尽头透来的幽绿光，看清了——每隔七步，一块砖颜色略深，边缘带纹，像是被踩过太多次，又像是……被设计过。
七步一杀。
我用刀背轻敲最近那块深色砖，没反应。再敲旁边一块，还是没动静。可当我刀尖移到第三块时，头顶石门“轰”地滑动，两扇巨岩夹击，中间一条道瞬间被滚石填满，碎石溅到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好家伙，不是踩哪块都死，是踩错了节奏才死。
我收回刀，贴墙挪。侧身，半蹲，像在跳一种谁都不想学的舞。一步，两步，第三步落地时故意放轻，第四步加重，第五步停顿——刀尖探出去，轻轻点在下一块砖上。
安全。
我继续挪，七步一循环，错开深砖，踩边缘，像在走刀尖上的格子游戏。走到第十四个深砖前，地面突然没了纹路。整片区域平得像镜面，连反光都均匀。
太干净了。
我停住，从袖口撕下一截布条，绑在刀柄上，延长一尺。然后用刀尖挑起一块碎石，抛向前方三步远的地方。
石块落地。
无声。
可空气里飘着东西——极细的银丝，几乎看不见，横在半空，像蜘蛛网，却比钢线还硬。我刚才要是直接走过去，脖子现在已经多了几道血口。
我冷笑。这机关不讲武德，连触发线都涂了隐形漆。
刀柄一抖，布条扫过银丝，轻微震动顺着刀身传到我手上。我数了数，七根，呈扇形分布，覆盖前方五步范围。只要碰上一根，两边墙里就得喷出暗器，封死退路。
我没时间等。
陈智的呼吸越来越浅，小棺金光一明一灭，像快耗尽的灯芯。我抓起两块碎石，退后五步，瞄准非触发区，先后扔出。
第一块落地，银丝微颤，没反应。
第二块落点偏了半寸，刚沾地，银丝“嗡”地绷直，两侧石墙“咔咔”弹开，数十枚菱形铁刺呈扇面激射而出，“夺夺夺”钉满对面墙面，尾端还在震。
我记下角度，记下延迟，记下那半寸的生死差。
然后我动了。
侧身，贴墙，刀尖点地，三步一停，七步一绕。避开深砖，绕开银丝区，像在走一张活棋盘。走到廊道中段，地面裂开一道缝，里面透出暗红光。我蹲下，抹了把掌心的血——还没干，上一章划的——轻轻按在裂缝上。
血渗进去，符文亮了。
不是文字，是图案，像是某种阵法的节点，排列方式和酆都仙城的石碑纹路有点像，但更密，更狠，像是把杀意编成了密码。
血光一闪，符文开始跳动。
三下亮，一下停。
三下亮，一下停。
像心跳，也像倒计时。
我盯着那节奏，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的机关：毒箭三支，滚石三轮，暗器三波。全是三起头，两息停。
三进一停。
这不是随机杀人，是有人设计的杀局，按着节拍来，像在演奏一首死曲。
我背起陈智，调整呼吸。他轻得像一捆干柴，可我知道，他要是死了，我背的就不只是一个人，是一段没走完的路。
我迈出第一步。
稳。
第二步。
准。
第三步落地瞬间，我猛地加速，往前冲。
就在我脚离地的刹那，地面“咔”地裂开，绿雾喷涌而出，像无数张嘴同时吐毒。我人在空中，没法停，只能往前扑。刀尖在地上一撑，借力翻滚，落地时单膝跪地，刀插前方，挡住后路。
毒雾在身后翻滚，腐蚀空气，发出“嘶嘶”声。我喘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刚才站的地方，地面已经被啃出一个坑，深三寸，边缘焦黑。
差半步，我就成渣了。
我低头看手。血和汗混在一起，顺着指缝往下滴，一滴，两滴，砸在砖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前方廊道还在延伸，更黑，更窄，墙上多了凹槽，里面插着锈铁矛，矛尖朝下，像是等着人往上撞。地面依旧平整，可我知道，每一块砖底下都可能藏着杀机。
我站起身，把刀在腿侧布料上擦了擦。血和锈混在一起，刀刃还是亮的。
我重新背好陈智，调整重心。
然后迈出一步。
两步。
三步一停。
像心跳。
像誓约。
我开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