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扑向屏障的瞬间,我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它要替我们开路。
它不是冲着缝隙去的,是直接撞向那层幽蓝的光幕。整片屏障猛地一颤,符文像被撕裂般炸开一圈涟漪,裂缝在它触碰的刹那再度浮现,比之前宽了一指,深不见底。可它没撑住,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被狠狠弹回,砸在地上时连哼都没哼一声,四肢抽搐了一下,就彻底不动了。
“接住它!”我吼出声,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一把捞起雪儿软塌塌的身体,反手甩向陈智的方向。他反应极快,单膝跪地接住,立刻将它裹进外套压在怀里。
我没敢回头,转身就往那道裂缝冲。粗布衣擦过屏障边缘,右肩传来一阵钻心的灼痛,像是被烙铁贴着皮肤划过。我咬牙闷头一撞,整个人卡进缝隙,石壁夹着骨头嘎吱作响。身后轰然一声巨响,屏障合拢,气浪把我往前推了一步,膝盖磕在地上。
我喘着气抬头,眼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陈智紧跟着从缝隙合拢的最后一瞬滑了进来,背撞在墙上,脸色发白。他低头看怀里的雪儿,手指探了探鼻息,冲我点点头:“还有气,但很弱。”
我撑着地面站起来,右脚刚一落稳,脚底就传来一丝异样震动,像是踩中了某种节奏。低头看去,地面刻着一道残缺的纹路,形状像极了一个歪斜的“七”字。刚才那震动,竟和屏障外裂纹的脉动频率一模一样。
我盯着那纹路,没说话,只轻轻挪开脚。震动立刻停了。
“这地方……认‘七’。”我低声说。
陈智没接话,只是把火折子重新点上。火苗蹿起,却是种怪异的蓝绿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染过。他举着火把往四周扫了一圈,石柱林立,根根粗得要两人合抱,柱身上刻着狐首人身的雕像,面目模糊,但每一尊的头都微微低垂,朝着墓道深处。
“这些脸……”他声音压着,“怎么看着都像在躲什么?”
我没答,只盯着最近的一根石柱。火光掠过柱底时,我眼角一跳——那上面刻着几个极小的字,像是被人用指甲抠出来的:“逆者生,顺者亡”。
我眯了眯眼,记下了位置,没出声。这种话,现在说破了只会乱军心。
空气沉得像浸了水,每吸一口都压得肺发闷。我解开衣领扣子,顺手把黑狗骨哨从包里掏出来,挂在脖子上。冰凉的哨身贴着皮肤,那股压迫感居然轻了一分。
“你感觉不到吗?”陈智忽然问,“这地方……在呼吸。”
我一顿。
他说得对。不是风,也不是震动,而是整个空间在微微起伏,像有东西在地下缓慢吞吐。墙壁上的符文随着这节奏忽明忽暗,不规则,但又有种诡异的规律——三亮两暗,再三亮一停,像是某种残缺的咒文在循环。
我蹲下身,把手贴在地面。地脉的波动比外面强烈得多,而且……方向一致。从我们脚下,一直延伸向墓道深处。
“它没死。”我说,“这墓,是活的。”
陈智喉结动了动,没反驳。他知道我说的不是比喻。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探了探雪儿的额头。冷得像冰,尾巴耷拉着,连最细微的抽动都没有。我把它从他怀里接过来,抱在胸前,用体温焐着。它胸口起伏极微弱,但还在动。
“它替我们撞开了门。”我低声道,“不能让它白撞。”
陈智看着我:“接下来怎么办?它现在经不起第二次冲击了。”
“不用它了。”我盯着墓道深处,“我说过,这次我亲自走完。”
话音刚落,头顶的符文忽然一亮,不是闪烁,是整片同时亮起,青光如潮水般从我们头顶蔓延出去,顺着墓道一路向前,照亮了近百步的距离。那条光路笔直,尽头消失在黑暗里,像是特意为我们铺出来的。
陈智倒抽一口冷气:“它……听到了?”
我没回答。但我知道,这地方能听懂话,也能读懂心。上一次我说“我们是来续封的”,它迟疑了。这一次我说“亲自走完”,它给了路。
这不是巧合。
我迈步往前走,脚步落在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脚底都能感受到地脉的震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墓道两侧的符文随着我们的靠近缓缓流转,像是在观察,在评估。
走到光路尽头,符文熄灭,黑暗重新合拢。我停下,从包里摸出第二根火折子,晃了晃。火苗燃起,依旧是蓝绿色,但比刚才稳定了些。我把火举高,照向前方。
三步外,地面出现了一道细缝,和屏障外的裂纹一模一样,蜿蜒向前,最终汇入墓道中央的一块圆形石板。石板上刻着一个完整的“七”字,周围环绕着断裂的符文环。
我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道缝。指尖传来微弱的震颤,和我右脚踩过的残纹频率一致。
“它在等。”我说。
“等什么?”
“等第七次停顿。”我抬头看向墓道深处,“和外面一样,七次明暗,一次停顿。那时候,能量最低,判别力最弱。”
陈智皱眉:“你是想……再试一次?”
“不是试。”我站起身,把雪儿轻轻放在石板边缘,让它背靠着石壁,“是走完。”
我解下身上的背包,掏出所有金属物件,连鞋带扣都摘了。赤脚踩在石板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脚心往上爬。我深吸一口气,把火折子递给陈智。
“你负责计数。”我说,“七次明暗,最后一次暗光结束,你就把火光压到最低。”
“然后呢?”
“然后我往前走。”我盯着那道裂缝,“它开过一次,就能再开。只要节奏对,它分不清是人在走,还是地脉在动。”
陈智盯着我:“你不是雪儿,它不会认你。”
“但它认‘七’。”我笑了笑,“也认‘续封’这两个字。”
我往前走了一步,站上那块刻着“七”的石板。脚底震动立刻变得强烈,像是踩在心跳上。墙壁上的符文开始明灭,第一次亮,第一次暗。
陈智举着火把,声音低沉:“一亮。”
第二次亮。
“二亮。”
第三次暗。
“三暗。”
我闭上眼,耳朵捕捉着符文的节奏。四亮,四暗,五亮,五暗,六亮,六暗。每一次明灭,脚底的震动就强一分,像是整个古墓在调整呼吸。
七亮。
“七亮。”陈智声音绷紧。
七暗。
“七暗……停。”
我猛地睁开眼,右脚往前一踏,踩进裂缝。
震动骤然消失。
整条墓道陷入死寂。
符文全部熄灭。
黑暗中,我听见脚下的石板发出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松开。
陈智的火光猛地一压,火苗缩成豆大一点。
我往前迈第二步。
就在这时,怀里的雪儿突然抽搐了一下,尾巴猛地卷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在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