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压兴奋,对大师兄解释道:“师兄你看,此招虽奇,却非万能。以我如今五品之境,体内真气与神魂强度,最多能‘垫付’并抹销约百钧‘债务’之存在,再大就力有未逮了!”
随即解释道:“师门的北斗劫阵,是用星辰之力‘打劫’天道真气,威力虽大,却如同窃取国库,消耗巨大还易引来反噬。师父则更进一步,是以星阵‘审计’天道账簿,找到债务疏漏直接‘抹平’,精妙却需契机。”
我指着地上的浅坑:“而我的法子,则是另开一本‘私账’!我将目标视为‘欠债者’,以自身真气为其垫付债务。再利用北斗阵意,以天机笔毫为判官笔,直接在天地法则的‘总账’上将此笔债务连同‘欠债者’的存在痕迹一道……抹销!一文钱都不用给天道,它还得认账!姑且称之为‘北斗消消乐’!”
我兴致勃勃比划着:“此阵七式,正好对应七星,威力层级不同,欠债名目也不同!我看可叫……”
我搜罗着肚子里有限的词汇,“算了……让三师兄帮我想名字吧!”
当我将这套理论说给师父和其他师兄时,他们反应不一。
“噗,你个败家玩意!”
师父刚嘬了一口烟,“臭小子,你管这叫北斗劫阵?拿自家真气倒贴给死人还烧人账本?天道没降雷劈你真是瞎了眼!”
我心中嘀咕,钱,花掉的才叫钱,真气也是同理。
反正这些真气都是白得来的,卖也卖不了那么多。
二师兄却道:“管他什么法子,能杀人就是好招式!”
三师兄更是眼中冒光,凑到我面前,低声道:“此法甚妙,你让皇帝老儿欠上百万钧债,把他抹掉如何?”
我摊了摊手,“不管如何,北斗劫阵,我也算独辟蹊径,练成了!”
……
接下来的几天,小院成了练功场和毒理实验室的结合体。
我沉浸在北斗劫阵的奇妙领悟中,尝试着控制“借贷”的尺度与“抹消”的精度。
三师兄对此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既为‘抹账’,岂可无名?”
他将一张薄纸甩在我面前,“赐你北斗劫阵七星真名!”
天枢灭踪,抹消微小存在,如器物、普通毒物;
天璇止息,可中断真气流转,打断对方施法;
天玑沉沙,抹除百钧级目标!
至于后面四招天权、玉衡、开阳、摇光,需要更高的境界,暂且搁置。
三师兄目露精光:“等你到八品,就算秦权老狗,也未必是你对手!”
另一边,杜清远的日子就水深火热得多。
他几乎成了二师兄专属的“活体毒理实验体”。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绿是常事,上吐下泻更是家常便饭。
“小子,这味‘七步倒’,需七种药引轮番激发,错一步立毙!解药就在你怀里那堆药草里混着,自己悟!”
二师兄拍拍他肩膀,那眼神分明在欣赏挣扎的猎物。
我看着杜清远嘴唇哆嗦,眼神却狠了起来。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跟二师兄学毒理之时,在无数次生死一线的折磨里,对毒性的悟性也野蛮生长。
最幸福的莫过于沐雨。
师父不传功法,不授口诀,每日牵着她的小手,悠然地漫步在山野林间。
去看悬崖边向阳而生的野花如何坚韧,听林中泉水如何叮咚歌唱,尝集市上刚出炉的酥饼如何甜香四溢。
用师父的话说,他要这天地万物间最纯净的美,如春雨般无声浸润沐雨的四肢百骸,根植在她纤尘不染的无垢灵台里。
……
转眼半月过去。
这半月,是我踏入江湖以来难得的悠闲时光,没有纷争算计,没有刀光剑影,只有师门小院里吵吵闹闹的烟火气。
到了深秋霜降之日,该是我们起程奔赴幽州的时候了。
清晨的寒气尚未散去,院内忽然爆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
只见二师兄平日里刻薄利索的嘴,此刻竟肿得老高,像两根腊肠。
杜清远抚掌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二师兄!您这……这是新练的什么功?蛤蟆功?还是……哈哈,被自己毒虫啃了?”
二师兄眼中几乎要喷出毒火,狠狠剜了杜清远一眼,捂着嘴说不出囫囵话。
我连问怎么回事。
杜清远得意扬扬地瞥了眼二师兄,带着报复得逞的快意:“他昨日不是考我么?让我霜降采晨毒草!我就……嘿嘿,耍了个心眼儿。药房中那瓶石脂蜜,我趁乱抠了一点点,混到昨日采的毒蘑菇那堆‘辅料’里了。”
石脂蜜没毒,而且还是调味佳品,可偏偏与霜降初露浸润后的紫斑鹅膏草碰了面,会产生极难察觉但不致命的毒素。
我心中暗赞,杜清远这小子竟已能摸到这般歪门邪道的门槛。
二师兄一生精研剧毒,那些见血封喉的东西被他玩得如同臂使。可恰恰是这种毫不起眼的、只是会让他嘴唇红肿过敏的“污秽”之物,却被杜清远钻了空子。
“愤账东西!老子膏你本事,就是让你拿来腌臜老子的怼?”二师兄气得跳脚,连说话都不利落了。
杜清远嘿嘿一笑,“这证明您教得好啊!”
……
小院门口,众人话别。
二师兄肿嘴未消,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杜清远。
师父叼着烟袋,难得收起了平日的戏谑,正色:“幽州那潭水,比不死宗浑十倍。血刀厉无锋,是条真正的疯狗,不是薛无咎那等半吊子。一年之期……记着,活着回来。账,可以慢慢算,命只有一条。”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大师兄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在我转身时,将一个巴掌大小、触手冰凉的玄铁小盒塞进我手里。盒身没有任何纹饰,却隐隐透着一股凝练到极致的锋锐之意。
三师兄抚须微笑:“江师弟此去,乃行大义之举。圣人云:虽千万人吾往矣!他日功成归来,为兄定当为你这‘北斗消消乐’着书立说,传颂江湖!”
沐雨眼圈微红,跑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腿:“江尘哥哥,你要小心啊!早点回来!”
她仰起小脸道:“等沐雨学好了本事,就保护师父,保护你,保护三师兄……”
她想了想,还是补上了最后一个,“还有二师兄!”
一旁,吕龟年赶着一辆青布蓬的骡车过来,车上堆了些账册礼盒。
他与我们同行一段旅程,前往青州与杜家对接合作之事。
我们上车起程,刚拐出山坳口,便见一人负手立于道旁古松下,灰布旧袍洗得发白,腰间悬着把锋利宝剑。
正是从不死宗退出后,进入富阳郡六扇门的李长风!
他脸上挂着久别重逢的笑意,肩上一个小包裹,风尘仆仆。
我上前抱拳拱手,“李兄,你怎么来了?”
李长风抱拳还礼,笑容爽朗:“前几日,二先生托人递话,说你们要去血刀门的老窝铲地皮。怕你们几个小子嫩了,啃不动硬骨头。”
“我好歹在不死宗那烂泥潭里滚过几年,魔教那些见不得人的沟沟坎坎,门儿清!给你们当个探路的向导、放哨的老狗,总算有个帮衬……”
二师兄含混不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磨叽肾磨!还不快狗!愣着当靶子啊?”
李长风哈哈一笑:“二先生放心,我李长风一定把江小哥几位囫囵个儿带回来!走了!”
他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利落地钻进了骡车。
我心头一暖。
这位嘴毒心软的师兄,到底是暗中护着小师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