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城总首领宫殿的青铜鹤炉中,人油与龙涎香的烟气拧成狰狞的狼头,在九丈穹顶下缓缓盘旋。
刘墨斜倚在黄金狼首王座上,指腹摩挲着扶手上镶嵌的鸽血红宝石,宝石映出他眼底跳动的幽光。
他指尖捏着半枚透明的血蛭卵鞘,鞘内幼虫的金色环纹正随着他灵力的注入明暗交替,像极了铁石城方向烽火台的火光。
“既然上面的人都说了不让我碰北萧城,那我最好还是改变策略吧。毕竟那位大人的手腕....”想到这里刘墨的心里也是透出一丝丝寒意。
对于那位大人的身份其实作为紫霄贼大首领的刘墨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知道这个大人有着很大的能量,大到有些超出想象。
甚至在他心里有一种猜测:此次的三贼之乱与这位大人怕是脱不了关系。
带着这种猜测刘墨也是不禁想起来自己举兵造反的始末,在这整件事情之后确实仿佛有着一只大手在操控整个事情的走向。
作为三贼之一的紫霄贼是这样,那么其他两贼有可能也是这种情况,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局势就会有些复杂了。
“让‘赤线’主力转向铁石城暗渠。”刘墨突然松开手指,卵鞘坠入火盆,爆起的蓝绿色火星溅在青铜地砖上,蚀出细密的小孔。
殿外瞬间传来潮水般的“沙沙”声——那是数万只血蛭同时调整方向的声响,吸盘碾过冻土的闷响汇成洪流,朝着铁石城的方向涌去,连紫霄城城墙都跟着微微震颤。
铁石城西城墙的砖缝里,最先钻出的血蛭已织成半尺厚的红网。
它们通体暗红,细密的金色环纹在晨光中亮得刺眼,口器吐出的黏液顺着城砖流淌,在“铁”字大旗的旗杆根部蚀出蜂窝状的小孔,木质旗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变形,旗面被腐蚀的边缘卷成焦黑的波浪。
“泼滚油!快泼滚油!”赵岩的玄铁枪狠狠砸在垛口上,枪缨扫过的地方,三只血蛭正顺着绳梯向上攀爬。
它们的吸盘在麻绳上留下暗红的印子,那些印子很快化作腐蚀性的液滴,将麻绳烧出缕缕青烟,绳梯中段已隐约可见断裂的痕迹。
城下的血蛭群已聚成丈高的浪头。它们相互咬合着堆叠,用同类的尸体搭成攻城的梯,最顶端的血蛭将尾部卵鞘对准城头,裂开的鞘内喷出数百只幼虫,像暗红色的雨点儿砸向守城士兵。
一个新兵躲闪不及,幼虫瞬间钻进他的甲胄缝隙,惨叫声中,他胸前的护心镜竟被虫体分泌的汁液蚀出个窟窿,露出底下迅速发紫的皮肉,皮肉下隐约可见虫豸蠕动的凸起。
暗渠入口的闸门早已被血蛭啃得千疮百孔。铸铁门板上的狼头纹被虫群分解成碎铁屑,混在黏液里淌成细流,顺着渠水涌向城内。
负责守渠的老兵周铁山举着喷火器嘶吼,松脂火焰在渠内炸成青蓝色的火墙,烧死的血蛭尸体堆积成山,焦黑的虫壳下渗出金色的浆液,却挡不住后续虫群踩着同类的残骸往前冲。
火墙边缘的血蛭甚至在高温中爆体,溅出的浆液反而让火焰矮了半尺,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虫头。
城南方向的情况也不是特别乐观,大量的血蛭汇聚在城南的方向,而这城南方向也正是粮仓所在的地方。
所以这里是必须要守住的,因此赵岩也是在这里布置了大量的守军和守城器械。所以这边的守城压力也不算特别大,这里还是能够撑上一段时间的。
铁石城的西城墙早已化作血与火的炼狱,而守军的反抗恰是此前无数个寒夜准备的爆发。
那些提前三天就嵌进砖缝的铁蒺藜此刻正发挥作用,尖利的倒刺穿透血蛭躯体,将虫群卡在城墙凹陷处,金色浆液顺着刺尖往下淌,在墙根积成冒着白烟的小水洼——这是铁匠营连夜将废铁熔铸成的“狼牙刺”,每个尖端都淬过硫磺,遇虫血便会燃起幽蓝火苗。
“掀闸!放硫磺水!”赵岩的玄铁枪挑飞一只扑向面门的血蛭,枪缨扫过城头的绞盘。早已绷紧的麻绳突然松开,藏在女墙后的蓄水罐倾翻,混着生石灰的浊流顺着城墙倾泻而下。
这是石匠营凿出的“天河水道”,罐底的筛网过滤掉杂质,确保每一滴水流都带着腐蚀力。血蛭群被冲得七零八落,虫体在石灰水中剧烈抽搐,吸盘失去附着力,像被暴雨打落的红浆果般坠入城下。
暗渠入口处,周铁山的喷火器终于迎来了用场。他按动机关,储存在铜罐里的“松脂硫磺油”呈扇形喷出,这是工匠们用三倍松脂混合硫磺熬制的“地狱火”,遇火便爆成青蓝色火墙。
火舌舔过渠顶时,那些提前钉在拱券上的铁网突然发挥作用——网眼恰好卡住血蛭的环纹,被火焰困住的虫群在网中疯狂扭动,却怎么也挣不脱,最终烧成一串串焦黑的“血蛭干”。
城南粮仓的守军正将麻袋层层堆叠,袋中装着按“硝七硫三”比例调配的火药粉。这是顾百川亲测的配方,遇虫血便会自燃。
一个老兵抓起火折子点燃引线,麻袋在虫群中炸开,硫磺烟与虫尸碎片齐飞,将粮仓门口清理出一片安全区。
而粮囤之间早已挖好的浅沟里,浸过雄黄酒的麻布正在燃烧,酒液蒸发形成的黄雾像道屏障,让试图绕后的血蛭群纷纷蜷缩成球。
城头上,妇女们端着三足鼎穿梭在箭孔间,鼎里翻滚的滚油泛着泡泡——这是提前两天就架起的“沸油阵”,每个鼎下都埋着炭火,确保油液始终保持沸腾。
一个妇人舀起热油往城下泼,油珠落在血蛭群中炸开,溅起的油星点燃了守军提前撒在城下的艾草灰,青绿色的火苗顺着虫群蔓延,将血潮烧得节节后退。
最西侧的垛口后,十架投石机突然轰鸣。石弹裹着浸油的麻布在空中划出弧线,这是民壮们连夜打磨的“火石弹”,石面凿满蜂窝状的孔洞,里面塞满了硫磺粉与硝石。
石弹砸在虫群最密集处,麻布引燃的瞬间,粉末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血蛭们被气浪掀飞,没死的也被硫磺烟呛得失去行动力。
赵岩望着这一切,玄铁枪拄在提前浇筑的铜汁凝固点上——这是石匠营为加固城墙特意留下的“铁柱”,此刻正稳稳支撑着他的重量。
他瞥见一个新兵正将“驱虫膏”往甲胄缝隙里抹,那是用雄黄酒泡过三天的猪油混蒜泥熬成的,能挡住虫群嗅觉三个时辰。
而新兵脚边,正是按“每口井架三足鼎”的命令准备的备用火油,随时能补上防线的缺口。
当暮色渐浓,血蛭群的攻势终于暂缓。守军们靠在滚烫的城砖上喘息,甲胄上的火焰映着他们脸上的烟灰,而脚下那些提前埋下的“烟弹”还在冒烟——陶罐里的硫磺粉正持续释放着毒烟,将城墙外的空地变成血蛭不敢靠近的死域。
赵岩摸了摸怀里的密信,上面“以预制备战,以死守城”八个字,此刻正随着城墙的震颤发烫。
与铁石城的惨烈相比,北萧城的护城河上,血蛭的进攻显得格外稀疏。
零星的虫豸顺着冰缝爬上岸,刚探出吸盘就被岸边的硫磺粉呛得蜷缩成球,金色环纹黯淡如垂死的火星。
陈啸站在城头,看着几只血蛭在石灰线前犹豫徘徊,它们的吸盘在冻土上试探着触碰,却在接触到石灰的瞬间缩回,虫体剧烈抽搐,像是被烫到一般。
“城主,这不对劲。”副将百叶指着河面,那里的血蛭群正绕着北萧城的防御圈打转。虫体聚成的赤色溪流明明可以直接冲击吊桥,却偏偏在三里外的浅滩处反复迂回,仿佛在刻意避开主城。
偶尔有几只胆大的冲过防线,也只是慢悠悠地爬向废弃的马厩,啃噬着早已冻硬的马骨,动作迟缓得像是在戏耍。
最西侧的荒滩上,几十只血蛭正啃噬着一具废弃的马尸。它们的环纹黯淡无光,甚至有几只虫豸因为啃不到新鲜血肉,竟开始相互撕咬,金色的汁液溅在冻土上,只留下浅浅的灼痕。
当巡逻队举着硫磺火把靠近时,这些血蛭没有像往常一样疯狂反扑,反而拖着断体慢吞吞地退回水中,激起的涟漪里,连卵鞘都少得可怜,仿佛只是为了完成“进攻”的形式。
北萧城的城头,风卷着硫磺的刺鼻气味掠过,陈啸的玄铁剑斜插在城砖缝隙里,剑穗上的冰珠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映出河面那片诡异的平静。
他眯起眼睛,目光像鹰隼般扫过护城河对岸的血蛭群,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垛口,每一次触碰都带着对局势的审慎掂量。
“百叶,你看那些虫豸的环纹。”陈啸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铁石城送来的密信里说,血蛭群的金色环纹越亮,说明被灵力催动得越狠,攻击性也就越强。可你瞧河面上的——”
他抬手一指,阳光恰好刺破云层,照亮那些在浅滩徘徊的血蛭,它们身上的环纹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像蒙了层灰的旧铜器:“这哪里是来攻城的?倒像是被人赶过来凑数的。”
副将百叶凑近垛口,顺着陈啸指的方向细看,眉头越皱越紧:“城主说的是。而且它们的数量也不对,按咱们之前的估算,紫霄城能动用的血蛭群至少是眼前的十倍。就算分兵,也不该悬殊到这个地步。”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今早巡逻队在下游发现了几具血蛭尸体,剖开后发现它们的消化腔里全是枯草和冻土,根本没有新鲜血肉的痕迹——这说明它们很可能是被强行驱赶过来的,连口粮都没备足。”
陈啸的指尖在狼头令牌的裂痕处反复摩挲,火硝粉末沾在指腹,带来微微的灼痛感。他望向铁石城方向,那里的烟柱比半个时辰前更浓了,隐约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爆炸声,像闷雷滚过荒原。
“刘墨这是在玩‘围点打援’的老把戏,”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冷冽,“故意让北萧城这边的攻势显得疲软,让咱们觉得威胁不大,甚至可能心生侥幸,想着先自保再说。可他真正的杀招,全用在了铁石城那边。”
“那他为何不干脆放弃北萧城,全力攻铁石城?”百叶有些不解,“这样分兵,反而给了咱们支援的机会。”
“因为他怕。”陈啸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玄铁剑被他猛地拔出,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怕咱们和铁石城联手。铁石城的暗渠连着青岚河的支流,若是铁石城守住了,咱们就能通过水路源源不断地送粮送兵;可一旦铁石城破了,暗渠就会变成他进攻北萧城的通道。他留着这些‘幌子’,就是想牵制住咱们的主力,让咱们投鼠忌器,不敢全力以赴去支援铁石城。”
他低头看了眼城下那些还在石灰线前打转的血蛭,突然提高了声音:“这些虫豸不仅是幌子,还是眼线!它们在这儿徘徊不去,就是为了监视咱们的动向。一旦咱们兵力调动过大,刘墨很可能会立刻增兵,趁虚而入。”
百叶恍然大悟,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咱们派三千人支援,会不会太少了?”
“不少。”陈啸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城墙上新砌的防御工事上——那些提前浇筑的铜汁凝固点、嵌满铁蒺藜的木栅栏、还有每隔三丈就藏着的火油桶,都是为应对突袭准备的。
“留下的人,要加倍警惕,把这些‘幌子’盯紧了。一旦它们有异动,立刻用硫磺烟和滚油压制,绝不能让它们越过护城河一步。至于支援铁石城的三千人,要精挑细选,全是熟悉暗渠路径的老兵,带着最好的火油和炸药,必须在铁石城撑不住之前赶到。”
他顿了顿,剑刃指向铁石城的方向,语气斩钉截铁:“告诉赵岩,北萧城这边撑得住!让他尽管放手一搏,这些用来牵制咱们的‘残兵弱将’,还动摇不了北萧城的根基。刘墨想各个击破,咱们就偏要让他看看,两城联手,他这点伎俩还不够看!”
风再次卷起硝烟,北萧城的护城河依旧泛着诡异的平静,但城头守军的眼神却变了。他们不再是面对未知威胁的茫然,而是看穿阴谋后的坚定。
那些在石灰线前打转的血蛭,此刻在他们眼中,不再是可怕的虫豸,而是刘墨战略意图的暴露,是铁石城那边十万火急的信号。
而陈啸的分析,就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迷雾,让所有人都看清了局势的真相——唯有速援铁石城,才能打破刘墨的算计,保住这两座唇齿相依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