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染着死寂的弱水。当杨十三郎的身影如同撕裂昏暝的闪电,出现在弱水堡那巍峨却显破败的关隘前时,守关的数十名天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首的小队长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长戟,声音因惊惧而变调:“是……是杨十三郎!那个通缉要犯!结阵!快结阵!”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天兵中蔓延,阵型瞬间显得有些混乱。他们大多听闻过这位天枢院首座的威名,更知晓监察司内部关于其“穷凶极恶”的描绘。
杨十三郎脚步未停,甚至未曾看向那如临大敌的兵阵。他只是平静地抬起手,掌心一枚紫金令牌在暮色中绽放出温润却不容置疑的光华,令牌上“天枢”二字道韵流转,仿佛蕴含着天庭律法的森严重量。
“天枢院首座杨十三郎,奉命稽查要案。”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天兵耳中,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天然威压,“即刻打开关隘,延误者,以同谋论处。”
那紫金令牌的光芒,如同烈阳融雪,瞬间驱散了天兵心中的恐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绝对权威的本能敬畏。这不是通缉犯该有的姿态,这是上官巡察的气象!
小队长额头冷汗涔涔,犹豫仅持续了一瞬,便在杨十三郎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中溃败,他颤声下令:“开……开关!恭迎首座大人!”
关隘洞开,杨十三郎袍袖一拂,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掠向堡内监察司临时设立的衙署方向,留下身后一群面面相觑、惊疑不定的天兵。
监察司衙署此刻已乱作一团。
严明死讯传来,副使暴毙,核心党羽或被灭口或失踪,剩下的中下层官员如同无头苍蝇,有的试图封锁消息,有的忙着收拾细软,更有甚者想趁机捞取好处。
昔日森严的衙署,此刻嘈杂得如同市集。
杨十三郎的身影出现在衙署大门时,内部的混乱有了一刹那的停滞。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个本应“伏法”或“潜逃”的人身上。
“杨十三郎!你还敢回来!”一名身着黑袍、面色阴鸷的仙官越众而出,他是严明的心腹之一,此刻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你勾结邪教,谋害严读,罪大恶极!来人,给我拿下!”
然而,响应者寥寥。大部分监察司人员都认得那紫金令牌,更慑于杨十三郎此刻散发出的冰冷气息。
杨十三郎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名仙官:“严明勾结虚无教,破坏秘境,诬陷同僚,已遭天谴。本座现以天枢院首座身份,接管弱水堡一切事务。”
他根本不给对方辩解的机会,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一道无形无质、却重若山岳的禁锢之力瞬间降临,那五品仙官只觉得周身仙力一滞,仿佛被无数锁链捆缚,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便被一股巨力压得跪伏在地,满脸惊骇与难以置信。
“此人系严明同党,涉嫌谋逆,即刻收押,严加看管!”
杨十三郎的声音传遍整个衙署,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此地现有最高职序者,出列回话。”
短暂的死寂后,一名身着青袍、看起来较为沉稳的中年仙官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卑职……卑职监察司巡查处主事,参见首座大人。”
衙署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青袍主事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杨十三郎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将那些惊惧、茫然、侥幸的神色尽收眼底。
“即刻起,弱水堡由本座暂行管辖。”
杨十三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律法条文般的冰冷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第一,弱水督水使水镜天,恪尽职守,为查清秘境异象、护卫遗民而蒙冤殉职,忠烈可嘉。此前一切污蔑之词,尽数作废,着令即刻为其正名,拟文上报天庭,申请抚恤。”
此言一出,下方人群中泛起细微的骚动。为“逆臣”正名,这是直接否定了监察司此前对此事的定性。
杨十三郎不管这些反应,继续道:“第二,撤销对天枢院协理戴芙蓉及本座的一切不实指控与通缉令。弱水堡事件,初步勘定为:前监察司首座严明,勾结虚无教,阴谋破坏水镜天秘境,事败后迫害同僚,其行径已构成叛逆。”
他将“叛逆”二字咬得极重,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这是为整个事件重新定性,将严明钉在了耻辱柱上,也为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赋予了法理上的正当性。
“第三,”他的目光落在那名被禁锢的副使身上,又扫过人群,“即刻起,对监察司驻弱水堡所有人员进行甄别。凡严明嫡系、参与其阴谋者,隔离审查,等候发落。其余被蒙蔽或胁从者,需如实陈述所知情况,戴罪立功。衙署各项职能,由这位主事暂领,务必在一个时辰内恢复基本秩序与防御,不得有误。”
命令条理清晰,不容置疑。那青袍主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躬身领命:“卑职遵命!”
他立刻转身,开始指派任务,原本混乱的衙署迅速开始运转起来,虽然气氛依旧紧张,但至少有了方向。
杨十三郎则走到衙署正堂,坐在了原本属于严明的位置上。他不需要亲自处理琐事,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震慑和秩序的重建。
他闭上眼,仙识如水银泻地般蔓延开来,监控着整个弱水堡的动静,同时梳理着刚刚接手的卷宗信息。
戴芙蓉的传音在他心间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堡内秩序已在恢复,外围警戒也已重新布设。看来,你这‘首座’的招牌,还是比通缉令好使。”
杨十三郎仙识回传,冷静异常:“不过是趁其群龙无首,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真正的考验,在肃清内部和下一步行动。你那边如何?”
“琉璃镜对玉简和水珠的解析有了新进展,‘陨星之墟’的坐标确认无误,而且,那条‘反哺’支流的能量流向模式,与古籍中记载的某种禁忌献祭阵法有相似之处……”
戴芙蓉的声音凝重起来,“影鳞的‘暗流令’,我稍后会尝试沟通。你那边稳住局面后,我们需尽快商议下一步。”
“好。”
杨十三郎睁开眼,看着堂下逐渐变得井然有序的景象。水镜天的冤屈已申,表面的污名已洗,但这仅仅是开始。
严明虽被灭口,却留下了更多的谜团。这弱水堡,不过是棋盘一角,真正的战场,在那片被称为“陨星之墟”的禁忌星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