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裹着化学药剂的刺鼻气息灌进鼻腔,温梨初的睫毛被熏得发颤。
她死死攥着裴言澈后背的衬衫,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能清晰触到他脊椎骨随着剧烈咳嗽起伏的轮廓。
“母亲,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裴言澈的声音带着破音,他扛着母亲的动作因呛咳而踉跄,后颈那道淡粉色的旧疤在烟雾里若隐若现——那是他七岁时为替她挡下滚落的石块留下的,这么多年过去,倒成了两人之间最隐秘的印记。
裴母却在他肩头轻轻摇头。
她抬起手,指腹蹭过儿子汗湿的鬓角,像极了他小时候发烧时,她坐在床头替他擦汗的模样:“你们走,我留下来。”
“妈!”裴言澈喉结滚动,眼尾泛红,“这楼要塌了!”
“只有我能延迟自毁程序启动。”裴母抓住他手腕,将那个金属U盘塞进他掌心,指尖冷得像冰,“他们在系统里设了双重锁,我的生物特征是唯一密钥。你们多拖一秒,就多一分活命机会。”
温梨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望着裴母眼底的坚定,突然想起前两日整理裴言澈旧物时,翻到过一本泛黄的日记本,扉页上有行娟秀的字迹:“小澈怕黑,要做他永远的光。”原来有些承诺,早在二十年前就刻进了血脉里。
“我们最多还有三分钟。”李昊天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这位国际安全局特工半蹲着,便携式切割器在侧墙上迸出刺目火花,“墙体是纳米合金,切割进度不到三分之一。”他的战术手套被高温灼得冒烟,却连眉都没皱一下。
温梨初的视线随着切割器的蓝光扫过房间。
角落里一台蒙着灰的通讯终端突然撞进视野,机身上贴的标签被烟熏得发卷,勉强能认出“紧急联络点:凤凰中枢”几个字。
她心脏猛地一跳——凤凰是裴母当年在剑桥组建的团队代号,她在U盘里看过相关资料。
“言澈,密码是你生日。”她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已扑到终端前。
指尖悬在键盘上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何知道这个数字:去年他生日,她躲在他书房写小说,亲眼见他替母亲设置过银行账户密码,当时他说“妈总记不住复杂的”,现在想来,竟是提前埋下的线索。
输入“0709”的瞬间,终端发出轻鸣。
温梨初盯着屏幕上跳出的坐标和“02:58”的倒计时,耳后根的血管突突跳动:“这是他们的下一个据点。”
裴言澈的呼吸在她头顶停滞。
他低头看向母亲,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砂纸:“带母亲一起走。”
“言澈。”裴母突然抬手,一枚微型注射器在她指间闪了下冷光。
针头扎进她手臂的瞬间,温梨初看见她瞳孔微微收缩,却很快恢复清明,“别怪我骗你。”她的声音开始发虚,“神经阻断剂,能让我的生命体征降到濒死状态……他们要的是活着的实验体,不会费力气追一具‘尸体’。”
“你到底做了什么?!”裴言澈的手指深深掐进母亲手臂,却在触到她逐渐变凉的皮肤时猛地松开。
他眼眶红得滴血,抓着母亲肩膀的手直抖,“你说过要看着我娶初初,要抱孙子……”
“小澈。”裴母抬起手,抚过他后颈的旧疤,“你娶到初初了,我看过你们的婚礼直播。”她笑起来,眼角细纹里浸着湿意,“那天你给她戴戒指时,手抖得连戒托都拿不稳……”
“墙快打通了!”李昊天的喊声响得炸耳。
切割器的蓝光突然熄灭,他踹开最后一块变形的合金板,身后透出混着灰尘的微光,“最多三十秒!”
温梨初抓住裴言澈的手腕。
他的脉搏跳得又急又乱,像擂在她手心里的鼓:“她的计划还没完成。”她凑近他耳畔,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看她的眼睛——她要的不是你陪着死,是带着真相活下去。”
裴言澈的喉结滚动两下。
他低头看向母亲,对方正用口型说“走”。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温梨初手背上,她抬头,看见他睫毛上挂着的泪,在烟雾里折射出细碎的光。
“妈,等我。”他哑着嗓子说完,弯腰将母亲轻轻放在地上。
温梨初这才注意到裴母后腰别着把微型手枪——那是她当年在剑桥参加射击比赛的奖品,枪柄上还刻着“F.p”的缩写,是“凤凰计划”的首字母。
李昊天率先钻出缺口,转身伸手:“初初,递人!”
温梨初推着裴言澈的背。
他跨过合金板的瞬间突然顿住,回头看向地下室中央的母亲。
裴母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嘴唇动了动,分明是“我爱你”。
“轰——”
剧烈的震动几乎要掀翻屋顶。
温梨初被气浪撞进李昊天怀里,耳膜嗡嗡作响。
她转头时正看见裴言澈红着眼眶扑向缺口,后领被李昊天拽得绷直。
三人刚滚到地面,身后传来金属扭曲的轰鸣——地下室彻底塌陷了。
热浪裹着灰烬涌来,温梨初眯起眼,看见那台通讯终端在火光中爆出最后一串火花。
屏幕熄灭前,一行血红色的字刺痛了她的眼:“凤凰 - 02已激活。”
“走!”李昊天扯着两人往停车场狂奔。
裴言澈攥着U盘的手青筋暴起,温梨初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交握的手指传来。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他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仍在冒烟的废墟。
“坐标是云城郊外。”温梨初将终端里的信息复述一遍,“斯德哥尔摩的备份,还有这个……”她指了指仍在他掌心的U盘,“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能藏着所有答案。”
裴言澈低头吻了吻她发顶。
他的呼吸还带着烟火气,却足够温暖:“好,我们去。”
李昊天已经启动了越野车,车灯在夜色里划出两道雪亮的光。
温梨初坐进副驾,从后视镜里看见裴言澈最后看了眼废墟——那里埋着一位母亲的所有谎言与爱意。
而他们即将奔赴的坐标点,是云城郊外一处荒废的生物科技研究所。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越野车碾过碎石的声响里,温梨初听见裴言澈低声说:“等找到答案,我要带她去阿尔卑斯山看雪。”
她握住他的手,指腹轻轻蹭过他后颈的旧疤。
那里的温度,和二十年前替她挡石块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