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丧听见了乌衯的哽咽,脚步一顿,紧接着喉咙发紧,背对着众人的他眼角再次溢出泪珠。
泪水落在刘丧的掌心,湿热的,砸的心生疼。
面对乌衯,刘丧一直都是仰望的,他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骗子,他说能接受乌衯的任何,但实际上他不能。
太贪心了,刘丧对自己说,得了牵手还想要拥抱,得了承诺还想要一辈子不改变。
可是五五是自由的,刘丧面对她的停留又开心又愧疚,他还是没能力,反让自己成为了她的软肋。
乌衯的手腕都青紫充血,如果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或许无邪他们早出去了。
刘丧深呼吸了一下,胸膛起伏让伤口传来阵疼,但已经没有刚刺入时那般难受了,他重新迈开了脚步往外走。
对五五来说,自己也是过客的一位。
时间长了就忘了,没关系,见过花开就好了。
刘丧背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黑瞎子怀里的信息接收器滴滴作响,是地面上发来的。
青蚨死后,这里的磁场恢复正常,简单的通讯还是能做到的。
黑瞎子简单看了几眼,便将对讲机定位器塞进了乌衯怀里,看着刘丧离开的道路他认真道。
“五五分,去说清楚吧,不要因为误会错过。”
“小五,随心而为。”
张启灵握紧他们牵着的手,声音虽静,但无声坚定给予乌衯底气。
乌衯看向张启灵,泪水却被无邪轻轻擦去,“五五,没关系,说清楚就好了,刘丧只是难过你的欺骗。”
“拿着这个去追上他,丧丧就是一下子没转弯来,咱大大方方的去昂,对象嘛,道歉哄哄不丢人。”
胖子把刘丧放在石台上的巧克力和戒指盒拿了回来。
乌衯捧着一堆东西,吸了吸鼻子,只拿着定位器和巧克力戒指盒站起身。
“五五,还有我们,去吧。”
谢雨臣给她扶了下歪掉的发饰,眼里满是心疼,乌衯哽咽的点头,眼泪再次委屈的掉了下来。
“我知道了。”
感情这东西,外人介入始终没有当事人亲口说出来的效果好。
刘丧的感觉只有乌衯清楚,现在两人闹别扭,他们有能力对刘丧强硬,但凭什么呢?
刘丧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是谈了个不稳定的恋爱,他难过伤心委屈都是应该的。
张启灵并不会因为乌衯的害怕就制止刘丧,他知道这俩人爱的深,所以乌衯更要迈出那一步。
谁招惹的谁哄,实在不行……他再给绑了,张启灵默默和无邪对视,随后二人都撇开了眼神。
反正先以友好协商为第一步,要是不行就……
众人同时交换视线,心中都有数了。
乌衯没察觉到兄长们的暗流涌动,她带着东西往前走,眼睛一直看着刘丧离开的方向。
“五五,我……”
张海客站在石台边,看着乌衯和自己擦肩而过。
她眼里的感情是张海客从未见过的,一时间,他要说的话堵在了心里。
这样的眼神,他从没得到过。
“什么?”
乌衯脚步停了下,扭头看着张海客,她眼底是被泪水冲刷过的干净,目光望着张海客时和她看伙计们是一样的感情。
那种有微弱信任和感激外再无其他情感色彩的视线。
“没有,你去吧。”
张海客背着手,让开了道路,眼眸垂落,却感受到肩被乌衯拍了拍,听见她道。
“多谢,辛苦了。”
红色的衣摆短暂停留几秒后再次翩然离去。
张海客看着几缕发丝拂过身前,停留的桂花味逐渐稀薄,抬眼望去看着的是乌衯往前跑坚定的背影。
身后的伤口突突的发疼,但都掩盖不了心中那空落落的感觉。
张海客看着平静,却让人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悲伤,纵使他也为了乌衯来到这里又如何。
总归慢了一步,差了一点。
乌衯只会短暂为他停留片刻,张海客于她而言才是生命里真正的过客。
过去太苦,乌衯才不会回头看。
张海客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乌衯和族长的过去真没什么可留念的,如果不是有东西拦着他们,或许他们早成为了世界上的一抹风雪。
所以张海客融入不了乌衯的世界,也劝不动族长回张家。
……
青蚨死掉后,雷城的变异物种都自觉的缩了起来。
原本危险的锋利的石壁变得光滑,生机勃勃的通道也变得寂静,那些什么绿植和怪石都消失了。
乌衯想着,它们其实可能是寄居蟹一样的东西,可以随处走。
没了这些东西的威胁,乌衯跑的更快了,裙摆一半抱着一半随着奔跑而被风吹鼓。
寂静的洞穴里传来哒哒的奔跑声,随着而来的还是乌衯大声喊的“圆圆。”
乌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喊的有多大声,她的耳朵被青蚨疯狂的喊叫整的更雪上加霜。
现在整个空间对她来说都是安静的,她不知道,只是大声挽留刘丧。
喊出去的名字在空间里回音,前面的刘丧止住脚步,眼泪一滴接一滴的落,乌衯交换自己耳朵给他的画面历历在目。
雷声将记忆给的具体,连当初围观者的表位都能看得清楚。
刘丧看明白了当初那火烧屋子前乌衯对他的维护,以及将自己的筹码换到了他身上。
这里的温度还是很低,刘丧忍不住环住了自己的胳膊。
如一只离群的孤鹤,借着最后的暮日温暖己身。
“圆圆!!”
乌衯跑出了那狭小的通道,又跑过了具有光照的洞穴,终于在一束光下看见了停留着的刘丧。
她胡乱擦了擦脸,快速奔过去抱住了刘丧。
温暖的身躯贴上了刘丧的脊背,他感受到了乌衯滚烫的泪水透过衣衫沾到了皮肤上。
像是溺水之人得到了氧气,刘丧只觉得发冷的身体回暖,心跳逐渐恢复。
“对不起,圆圆。”
乌衯哽咽的蹭了蹭,将脸埋在刘丧背上闷声道,“我不该骗你,不生我气好不好,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来。”
被抱着刘丧没动,也没挣脱,他垂着头,看不出来表情。
“刘丧,我不想你死,你很重要!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不能看着这个世界没有你,你就应该好好的,是我招惹的你,我可以去死。
因为我或许会成为风,成为雨去看着你,我不怕死!!
但我舍不得你,圆圆。”
乌衯的泪止不住的流,语调很大,她还剩很多话说不出来哽在心间,但见刘丧没有动作,只感觉心都死了。
“那我呢?”
刘丧喉咙发紧,有些干硬的问道。
他转身,轻扶着乌衯,双目紧紧的看着她,眼里一片通红,还没开口,泪水就从脸颊滑落滴在了乌衯手上。
乌衯被泪烫的一抖,下意识的连委屈的表情都收起来。
“我呢?我就能接受你去死,我就能接受你换我活,我就能接受这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是吗?!”
刘丧不肯错过乌衯的任何一个表情,悲哀的说道。
“那我算什么呢?你为什么觉得我就可以承受这一切!”
“我……”
乌衯想解释,但却在刘丧的目光下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如果再来一回,她还是会做出和这次一样的选择。
“你骗我,你到最后还是丢下我了。”
刘丧笑的凄美,弯腰凑近了乌衯,他的双眼含着怨和爱,眼尾勾着湿红,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左边下眼睑靠近卧蚕的地方,生了一颗小痣。
“我过不去,五五,我没办法接受。”
刘丧脸上泪水如断掉的珍珠般滴落,整个人脆弱哀伤。
这次乌衯轻轻抬手给刘丧拭去,她的指尖微凉,就这样温柔的贴在刘丧脸上,整个人有些怯懦的抿了抿唇,垂眸道。
“可是我没有办法看着你在我眼前……刘丧,对不起啊,我食言了。”
乌衯吸了吸鼻子,这件事好像无解,虽然她会想着说和刘丧一起赴死,可是最后还是舍不得。
她招惹的刘丧,却还想他失去自己后好好活着。
归根结底,是她胆小,没办法接受刘丧死在自己身前,所以选择了先走一步,故意忽视刘丧得悲伤。
乌衯面上血色尽失,强忍的泪还是豆子大般落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刘丧,路上追过来时想着撒泼打滚的纠缠招一个都没用,用几乎哀求和侥幸语气问。
“还能给一个机会吗……圆圆。”
“……”
刘丧沉默了很久,他握着乌衯的肩膀的手已经暖了,看着乌衯耳垂上的血,还有她惶恐的表情。
心就像被火烧后扔进了冰水里一样,又冷又热,深呼吸了下,刘丧轻声问了一个问题。
他问乌衯,“如果下一次在面临这样的问题,你会怎么选择。”
“……”
乌衯沉默,刚要开口说出选择时就被刘丧用手指挡住了唇瓣,他摇头,用认真的目光道。
“你的真实想法还是抛下我是不是,你还是决定留我一个人,对吗?”
“对不起。”
随着乌衯话语落下,刘丧松开自己的手,强撑着想勾起嘴角,最后只妥协的苦笑出声。
“五五,消除记忆让我忘了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如果真要我忘了你,那为什么还要来见我,为什么还要给我转账,你要拖着我,看我痛苦一辈子是吗?”
空气里的难过好像实质化,伸手一拧都满当当的苦水。
“我知道张启灵,无邪他们对你来说是首位,可是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你为什么不同意?”
刘丧堵着一口气把困惑全说了出来,他的声音不算大,却在乌衯耳中如利刃搅肉一般痛苦的清晰。
“还是说,从始至终你就只把我当做消遣?因为玩物没有染指主人事物的资格。
所以你才会随心所欲的许下承诺是吗?”
刘丧一字一字的质问变得微弱,到最后,他目光落在了别处,不去看乌衯难过的表情。
乌衯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双眼,她现在其实看不清也听不清。
但圆圆的一字一句在她的心里都是清晰有力的质问,乌衯想解释,但感觉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有洗白的嫌疑。
不能再骗刘丧了,他生气。
乌衯只能不断擦拭自己溢出来的泪水,她就站在刘丧面前,不敢伸手去拉他,整个人低头压抑着哭声。
“为什么不说话。”
刘丧没等到乌衯的解释,只能无奈的扭回头看着她。
也就是这样一看,刘丧才发现乌衯瘦的可怕,因为低头露出来的脖颈上骨头突出,随着哭泣的动作颤抖,总有种下一秒要断掉的感觉。
她整个人裹在厚重的华服里,衣襟处还塞着留下的盒子和巧克力。
“我…我不想骗你…圆…刘丧,对不起…”
乌衯被这样一问,情绪压不住了,但她偏偏还要把哭泣往回收,抬头哽着声音故作洒脱道。
“没…没关系,你有权利做出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不优秀,是我辜负,是我欺骗的你。”
她看着刘丧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可那双眼睛红的和樱桃一样,眼里满满的都是委屈。
“……”
刘丧伸手将人揽进自己怀里,抱的很紧,身前的戒指盒也把胸膛硌的生疼,但二人都没松开手。
“之前那么能骗我,怎么现在不会说了,你是不是笨?”
回应刘丧的是乌衯憋不住的大哭,泪水一滴接一滴沾湿他的脖颈,“对不起,对不起,圆圆,别离开我,对不起!”
乌衯手揽着刘丧的脖颈不断合拢,整个人垫脚也要和他贴的紧紧的。
“你说的那些话,我听了好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怕说完你还生气,圆圆教我好不好?
你教教我,别放弃我,我不想失去你。”
乌衯泪如雨下,整个人很委屈,用手背擦了下糊住眼的泪,她继续道。
“没人教过我,能不能考虑一下不走?”
刘丧搂着乌衯,把人抱起来后慢慢靠着墙坐下。
这姿势让乌衯更好的贴在他的脖颈处,又因为没得到刘丧的回答,她收敛了哭声,只是泪流的更猛了。
最后的温情是吗?乌衯内心咬着手帕,里外的泪存起来都能把无三居淹了。
刘丧无奈,一下下轻轻的安抚着乌衯,他的泪水流的无声,只是乌衯穿的厚,所以没感觉到她湿了一半的外衣。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
刘丧强忍哽咽,对着乌衯解释着,“我只是太难过太害怕,我…我以为…我以为这次…我…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五五,我们……以后好好的行吗?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让你伤心的话。”
“好,圆圆,我再也不骗你了,我们好好的,好好的……”
幽绿的通道里,阳光被海水过滤,透过光洞柔和的落在了刘丧和乌衯身上,他们紧紧拥抱着,像要把彼此揉进骨血中。
一个为爱奔跑,一个为爱停留。
乌衯和刘丧泪眼相对时,眼神在无声的传递: 如果泪水都没办法被珍惜,让你留下的话,我没有办法了。
幸好泪水能诉说彼此的不舍,让我们难过后好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