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此次北上,由陆珲统领三军,他并未向原先的荆州都督那般,先攻襄阳再取樊城,后一路向北,辐射整个南阳盆地。
而是借着汉水暴涨,已快漫过樊城城墙之机,选择以偏师围困襄阳,而主力则倾巢而出直扑樊城,力求以樊城为支点,在襄阳郡和南阳郡之间中心开花。
楚军水师数十艘蒙冲战舰趁着水势,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樊城围得密不透风。城头守军只见江面战船如林,数十架配重式抛石机同时发威,巨石如雨倾泻而下,砸得城墙震颤不已。
樊城守将,宣威中郎将秦逸自知在失去了远程打击能力和外部支援的情况下,仅凭麾下五千守军,要抵挡这铺天盖地的楚国水师,无异于螳臂挡车。
所以他在襄阳遇袭的第一刻,便下令向北疏散城中的平民百姓,而后由他亲自督率,将城头的炮台一一拆除,把铁水灌入炮管中,沉入江底。
他宁可这些火炮毁于己手,事后前往洛阳向魏王请罪,也绝不允许这可能改变战场走向的神兵利器落入敌人的手中。
当楚军先锋刚在樊城垛口立住阵脚,秦逸便亲率精锐自瓮城杀出。这些仅剩的戍守雍州的重甲步兵如猛虎下山,将立足未稳的楚军水师杀得节节败退。
不善陆战与攻坚的楚卒在狭窄城墙上进退失据,收势不及,在守军猛攻下纷纷坠入暴涨的汉水,惨呼声与落水声此起彼伏,浑浊的江面上很快浮起一片楚军衣甲。待后方楚军慌忙调整抛石机时,秦逸早已带着守军隐入城中街巷。
如此往复三日,历经大小二十余战,楚军仍寸步未进,反倒是汉水上已漂满楚人的尸骸。
与此同时,襄阳城内的配重式抛石机也已架设完毕,白天隔着城墙与汉水上的楚军对轰,夜里则派精兵出城袭扰。
一时间,楚军的士气跌入低谷,陆珲清楚若再僵持下去,那这汉水上的八万水师便随时都有炸营的风险。
届时若齐国兵分两路,出洛阳之兵向南取夏口,出蜀地之兵向西取江陵,则荆州危矣。陆珲深思熟虑后,遂召来荆州诸将于其所乘楼船议事。
“传令下去,让围城的各营将士们撤下,休整两日,并将库中的酒肉拿出,分于众将士,两日后由我亲自率军攻城!”
“是,将军!”
两日后,陆珲亲率前军直抵樊城,抬眼望去,不由心头一震,只见那城墙竟在两日间又拔高了三尺有余。
他遣使持节至城下劝降,未及开口,一锅滚烫的金汁便当头倾泻而下,将使者浇的是皮开肉绽,惨叫声响彻三军。
万般无奈之下,陆珲只得披甲执锐,亲临战阵。三万楚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与五千齐军展开惨烈厮杀,箭雨蔽日,滚木礌石不断从城头砸落。
血战三个时辰,楚军的尸体以堆的比城墙还要高上半丈,这才在付出了数千伤亡的代价下,勉强攻下了樊城的外城。
可令陆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更令他绝望的还在后面。秦逸竟在两日内拆毁民房,以梁木为骨、砖石为肌,在城内的废墟间生生筑起两道两丈高的新墙。
“陆将军——我代魏王殿下,向将军问好!若将军趁水患期间北上犯境,却连一座小小的樊城都奈何不了的话,我劝您还是别白费功夫了,早些打道回府吧!
城外的楚寇们听着,我朝二十万大军不日便洞地而来,不想当炮灰白白丢掉性命的话,还是快快滚回长江以南,找你们妈妈吃奶去吧!”
面对秦逸的贴脸输出,陆珲只得强压下怒气,暂且撤军,从长计议。
陆珲在军帐中枯坐三日,眼中血丝密布。当第四日晨光透入帐中时,他猛然拍案而起,就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要押上最后的筹码。
陆珲做出了孤注一掷的决定,荆州最后的三万机动部队连夜开拔,飞速向着襄樊集结。他决定要全部梭哈赌把大的。
陆珲留六万大军,分别围困襄樊二城,护住粮道命脉。而他自己则亲率三万精锐,沿淯水逆流而上。他要打陈蒨一个措手不及,在对方调兵遣将之际,直取宛城。
等赵储真察觉到不对,连忙向洛阳发报预警时,陆珲的所率的舰队早已撕破晨雾北上。近百艘各式战舰排开阵势长驱直入,沿途所过之处,几乎毫无抵抗能力。
当陆珲志得意满,以为宛城已是囊中之物时,他才发觉,如果说樊城的顽强抵抗是给他北伐的热情泼了一盆冷水的话,那么此刻新野城外轰鸣的炮响,简直就是在往他头上倒开水。
两门口径近两尺的巨型铁道炮喷吐出骇人的火舌。数吨重的炮弹撕裂空气,以毁天灭地之势破空而来。
第一发炮弹直接命中为首的楼船,那艘五层的楼船在瞬间被撕成碎片,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十余艘战船尽数掀翻。
第二发炮弹砸进密集的船阵中部,水面顿时炸起百米高的水柱,狂暴的冲击波将三十余艘战船吞噬殆尽。
数以千计的楚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爆炸中化作血雾。淯水被激荡起数丈高的巨浪,裹挟着木屑、铁片和残肢断臂冲向两岸。浓烟与血雾交织成可怕的蘑菇云,久久笼罩在水面上空。
仅仅一轮齐射,楚军水师就损失过半。幸存的战船上,士卒们呆若木鸡地望着这人间炼狱,耳中尽是嗡鸣,脸上溅满同僚的血肉。
“妈的,太爽了!再来一炮,快,再来一炮!”
魏国都尉宗钰没好气地推开不停摇晃他的苏平,指着淯水上的楚国舰队解释道:
“再开一炮?这一发炮弹差不多九千斤重了,装填一发最少也得要一炷香的功夫,苏将军要是想再开上一炮,那您得先过去跟陆珲勾兑一下,让他舰队停在原地不要动才行。”
而位于舰队后方的陆珲,似是已经察觉到了铁道炮装填的问题。
在愣神半晌后,他断然下令,命剩余战舰向新野的方向靠拢,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用船上的抛石机毁掉这两个他从未见过的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