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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扑面,自行车依旧“哒哒哒”的响着。

刚才那一番不欺骗的表白,虽然暂时抚平了朱霖心头的褶皱,但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把那一页给翻过去了。女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来,不刨根问底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更何况这事儿还关乎到那个让她如鲠在喉的名字。

宫雪!

朱霖把脸重新贴回刘青山宽阔的后背上,隔着厚重的军大衣,依然能感受到他体温的传来。这种温度让她感到踏实,却也让她更加患得患失。

她沉默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手指在他腰间轻轻划着圈,状似随意地问道:“那她突然来燕京干啥?既然不是你叫来的,总得有个由头吧?还有……”

朱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探究:“她怎么会和宝丽金公司的那个什么黄伯涛一起来?一个内地的姑娘,一个是香江大唱片公司的总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难道他们认识?”

这也正是朱霖怎么想也想不通的地方。

在这个年代,内地和香江虽然只有一水之隔,但在普通人眼里,那却是两个世界。

宫雪只是个沪上的普通姑娘,虽然长的稍微漂亮一点,但怎么可能搭上这种海外的线?

难道说,她家有海外关系?

刘青山听着身后的追问,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他知道,要想让朱霖彻底安心,就必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哪怕是经过艺术加工的真相。

“这事儿啊,说来就话长了,简直跟小说情节似的。”

刘青山蹬车的节奏稍微放慢了一些,开始娓娓道来,语气平稳而从容,甚至带着一丝讲故事的引人入胜:“其实,这完全是一场奇妙的际遇。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宫雪虽然看起来文静,但骨子里其实挺倔,也挺有才华的吗?”

朱霖在后面撇了撇嘴,心道:我才不记得,我就记得她长得挺狐媚。

刘青山继续说道:“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当时宫雪在沪上,心情不太好,就一个人去外滩散心。你也知道,沪上的外滩,那是洋人、侨胞最多的地方。”

“那天傍晚,夕阳西下,黄浦江上金光粼粼。宫雪一个人站在江边,看着江水出神,不知不觉就哼起了歌。说来也巧,她当时哼的正好是我写的歌……”

“就那么巧!”

刘青山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感叹:“宝丽金的音乐总监黄伯涛,那天恰好也在外滩游玩,他路过宫雪身边,一下子就被她的歌声给抓住了。”

“黄伯涛后来跟我形容,他说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天籁。他停下脚步,循声望去,看到的不仅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姑娘,更是一个气质清冷、容貌绝俗的东方美人。”

刘青山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里勾勒着那副画面,但听在朱霖耳朵里,却是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黄伯涛当时就惊为天人!他主动上前搭讪,表明身份。一开始宫雪还以为他是骗子呢,差点报警。”

“扑哧——”

听到这里,朱霖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倒是符合这个年代女孩子的警惕心。

“后来误会解开了。黄伯涛在听了宫雪正式试唱了几句后,激动得差点跳进黄浦江。他当场就断言:这个姑娘,是老天爷赏饭吃!她的颜值、她的气质,还有那出尘独特的音色,简直就是为了舞台而生的!”

“他当时就发誓,一定要签下她!他要倾尽宝丽金的资源,把她打造成下一代的——亚洲音乐天后!”

“天后?”

朱霖在后座上咂摸着这个词,心里五味杂陈。

她虽然是学医的,但也知道天后这两个字的分量。那是高高在上、万众瞩目、光芒万丈的存在。

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宫雪,竟然有这么大的造化?

“然后呢?那她为什么要来找你?”朱霖抓住了重点。

“因为信任我啊。”

刘青山语气自然地说道:“那种大公司的大合同,全是英文和繁体字,条款复杂的很。她一个小姑娘哪懂这些?而且去香江那么大的事,她父母虽然同意,但也心里没底。她就想到了我,觉得我有见识,能帮她把把关。正好黄伯涛也想见见我这个词曲作者,所以他们就一起来了燕京。”

“原来是这样……”

朱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番解释,逻辑严密,合情合理,把之前所有的疑点都串联起来了。

原来宫雪来燕京,不是为了以此逼宫,也不是为了抢男人,而是为了那是改变命运的大事!

是为了去当大明星!

一五一十,原原本本。

刘青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个底掉,除了他和宫雪在华侨公寓里的那些私密细节,其他的基本都说了。

听完之后,朱霖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她虽然也拍了电影,当了女主角,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但她接触的还是内地的制片厂,那种传统体制内的环境。

而宫雪接触的,却是宝丽金!是香江!是那种传说中纸醉金迷、一掷千金的资本主义娱乐工业!

这种差距,让朱霖一时之间竟有些失语。

但很快,震惊就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所取代。

她猛地直起身子,一把抓住刘青山的衣服,语气急切地追问道:“那……那宫雪这次来燕京,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给你看合同吗?”

“合同已经签了吗?事情定了吗?”

“她……她真的要离开大陆,去香江唱歌了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向刘青山。

但只有朱霖自己知道,在这看似关心的询问背后,藏着多么隐秘、多么阴暗、却又多么真实的期盼。

刘青山不用回头看,光是从她抓着自己衣服那微微颤抖的手,还有那急促的呼吸声中,就能清晰地感知到她此刻的心情。

她现在肯定是一脸希冀之色,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她在渴望什么?

她在渴望那个答案是“是”!

她在很希望、非常希望、迫切地希望宫雪去香江!

最好是立刻走!马上走!坐火箭走!

而且,最好是就此一去不回,永远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消失在刘青山的世界里!

朱霖确实是这么想的!

天地良心,她朱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与人为善,是宽容大度。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迫切地希望一个人滚蛋。

自从接了宫雪那个电话,这两个月来,宫雪就像是一团阴云,始终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哪怕刘青山现在就在身边,哪怕他刚才发誓不骗自己,但只要那个女人还在内地,还在同一个国家,朱霖就觉得自己睡觉都不踏实。

那可是个劲敌啊!

要长相有长相,要气质有气质,而且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更可怕的是,她和刘青山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自己插不进去的默契和过往。

如果不把她弄走,这就永远是个雷!

但现在……

机会来了!天大的好消息来了!

香江!

那是哪里?那是万水千山之外!那是另一个制度的世界!

一旦去了那里,那就是天堑变通途……不对,是通途变天堑!

到时候,山高皇帝远,海阔鱼沉何处问?

就算宫雪再有手段,再有魅力,隔着十万八千里,隔着一道海峡,她还能飞过来勾引刘青山不成?

而且,去了香江当歌星,那就是进了大染缸,进了名利场。

那种地方诱惑多大啊?

到时候宫雪见识了花花世界,见识了豪门阔少,还会记得刘青山这个内地的作家吗?

肯定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想到这里,朱霖的心脏狂跳不止,那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战场上被压制了许久,突然看到了敌军撤退的信号弹!

她死死地盯着刘青山的后脑勺,等待着那个最终的判决。

“嗯……”

刘青山沉吟了一下。

然后,他点了点头。

朱霖的心猛地一提,喜悦几乎要冲破喉咙。

可是紧接着,刘青山又摇了摇头。

“??”

这一下点头又摇头,直接把朱霖给看迷糊了。

她的心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难受得要命。

“哎呀!到底什么意思啊?”

朱霖急了,忍不住在他背上捶了一下,“你点头又摇头的,打什么哑谜呢?快说话呀!急死人了!”

是走还是不走?给个痛快话啊!

刘青山感受着背后的粉拳,无奈地笑了笑。

他清了清嗓子,不再卖关子,给出了那个最终的答案:“点头的意思是……”

“没错,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这次她回沪上和家人告别之后,很快就会和黄伯涛一起坐飞机去香江。”

“合同一签就是五年,她以后确实要在香江发展,出唱片,当歌星,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

“呼——”

朱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五年啊!

五年时间,足够发生太多事情了。五年后,说不定自己和刘青山的各种事情都办完了,儿子估计也都会打酱油了……

到时候她再回来,黄花菜都凉透了!

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刘青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至于摇头嘛……”

刘青山顿了顿,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和深情,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我是想说,她不会一去不回的。”

“不管她在外面飞得多高,飞得多远,不管她变成了多大的天后……”

他微微侧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暮色,看向了遥远的南方:“她肯定还会回来的!一定会!”

“……”

朱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那股刚刚涌上来的喜悦,像是在冬天里被泼了一盆冷水,虽然没浇灭,但也变得凉飕飕的。

她肯定还会回来的?

一定会?

听听!听听这语气!

这是多么的自信?多么的笃定?多么的……情深义重啊!

这得是对那个女人有多大的信心,对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自信,才能说出这种话?

他就那么确信,那个宫雪会对他死心塌地?哪怕去了花花世界也对他念念不忘?

一股浓浓的醋意,混合着不甘和嫉妒,瞬间翻涌上来,酸得朱霖牙根直痒痒。

“哼!”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那只搂在刘青山腰间的手,毫不客气地找到了那块最软的肉,捏住,然后轻轻一拧。

“嘶……”刘青山配合地吸了一口凉气。

“话别说得这么满,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朱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语气里满是戏谑和嘲讽,开始无情地打击:“那可不一定哦,刘大才子。”

“你知道香江是什么地方吗?那是资本主义的大本营,是纸醉金迷的销金窟!那是真正的花花世界!”

朱霖虽然没去过,但这并不妨碍她发挥想象力去贬低那个地方,以及那个即将去那里的人:“那里有的是有钱的大老板,有的是英俊潇洒的公子哥,还有各种你没见过的诱惑!洋房、汽车、钻石、名牌……”

“宫雪虽然现在看着挺单纯,但人是会变的,环境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她去了那里,眼界开了,见识广了,说不定很快就被迷花了眼,乐不思蜀了!到时候,她还会记得你是谁?”

朱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越说越觉得解气,继续振振有辞道:“说不定啊,没过两年,人家就嫁入豪门当阔太了,顺带把某人这个穷作家给忘得一干二净!到时候你就在这儿哭吧!”

面对朱霖这番夹枪带棒、充满了醋意和打击的言论,刘青山并没有生气,更没有辩解。

他只是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没有被打击后的恼羞成怒,反而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从容和……宠溺?

他的双脚依旧有节奏地蹬着车,自行车在寒风中稳稳当当地前行,仿佛没有任何力量能动摇他的方向。

“或许吧。”

他淡淡地说道,语气平静得像是一潭湖水,“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但是……”

话锋一转,刘青山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透着一股子认真:“即使有这种风险,即使我知道送她去那个大染缸可能会失去她……”

“我还是支持她去。”

“什么?”朱霖愣了一下。

“小雪这次来燕京,最大的目的,其实就是想问问我的意见。”

刘青山缓缓说道:“其实她自己也在犹豫,也在害怕,也舍不得离开。如果当时我说一句别去,或者我表现出一点点的不舍和挽留,她可能真的就会放弃那个机会,留下来。”

“但是,我没有。”

刘青山摇了摇头,“我告诉她,去吧。那是你的梦想,那是你的舞台。你不应该被困在这个小圈子里,你应该去更广阔的天空翱翔。”

“我全力支持她的想法,并且亲手把她送上了去南方的飞机。”

“……”

闻言,朱霖顿时非常惊讶。

她那一双美目再次瞪圆了,嘴巴微张,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原本以为……

她原本以为,是那个宫雪贪慕虚荣,或者是一心想当明星,所以才哭着喊着要去香江。而刘青山是因为拦不住,或者是没办法,才被迫同意的。

在她的剧本里,刘青山应该是那个无奈被抛弃的痴情种。

可是……

万万没想到啊!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原来是刘青山主动支持她去的?甚至可以说是刘青山把她推出去的?

如果不让去,她甚至可能会留下来?

朱霖的脑子有点乱。

这完全颠覆了她对男人、尤其是对恋爱中男人的认知。

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守在身边?哪个男人愿意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送到那种充满诱惑的地方去?这不是心大,这是缺心眼吧?!

但是,在惊讶之余,朱霖的心底深处,却又涌起了一股更复杂的情绪。

有一点点窃喜。

窃喜的是,原来宫雪并不是非走不可,是刘青山让她走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刘青山并没有那么想把她拴在裤腰带上?说明在刘青山心里,事业和前途比儿女情长更重要?或者说……他其实也想借机甩掉这个包袱?

不管是哪种原因,结果就是宫雪走了,这对朱霖来说就是绝对的利好!

但同时,也有一点点……敬佩?

是的,敬佩。

虽然她很讨厌宫雪,但她不得不承认,刘青山这种做法,很有男人的胸怀。

他不自私,不狭隘,为了对方的前途,敢于放手,敢于承担风险。

这种格局,确实不是一般男人能有的。

“你……”

这会儿,朱霖也不顾上窃喜和吃味了,她心里的好奇心彻底压倒了一切。

她忍不住探过身子,脸颊几乎贴到了刘青山的后背上,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替他感到不值的担忧:“你是不是傻啊?”

“那你就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你就不怕她真的被外面的花花世界给迷了眼?不怕她真的变了心??”

“你就不怕她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一去不回头?”

“你真一点都不怕,真一点不担心?”

“你心咋恁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