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来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一天甚至来两三次。各种闻所未闻的珍贵丹药被强行灌入吴心体内。有的如雷霆炸裂,疯狂淬体;有的如岩浆奔流,暴涨修为;其间总是夹杂着那种阴损的蚀魂丹药。
吴心的身体在这种填鸭式的喂养和淬炼下,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变得强韧。他的肌肤下隐隐有宝光流动,骨骼密度惊人,经脉宽阔坚韧得远超同阶,修为被他一再压制,停留在一境极境,但积蓄的力量却浑厚得令人咋舌。而他的神魂,在《太虚道经》和一次次对抗中,反而变得更加凝练和坚韧。
但他也清晰地感觉到,小男孩的状态在变差。
每次前来,小男孩的脸色都会更苍白一分,身上那股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虚弱感难以完全掩饰。偶尔他会下意识地揉搓胸口,眉宇间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和焦躁,喂完药后,他闭关调息的时间明显变长了。
“难道是上次强行击退唐家老祖,动用超越当前状态的力量,导致他的状态出现了问题?他在加快进度!”吴心更加验证心中的猜想,“他快要等不及了!”
光阴荏苒,三年多的时光在这暗无天日的偏殿中悄然流逝。
吴心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周身气息圆融内敛,肌肤下隐隐有宝光流转,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这三年来,他被那老怪物当成药罐子,填鸭般喂食了无数珍稀乃至骇人听闻的丹药。他的身体早已被淬炼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境界,经脉宽阔如江河,骨骼晶莹似金石,气血奔腾间隐隐有风雷之声。甚至他呼出的气息、渗出的汗珠都带着浓郁的药香,活脱脱一株人形的绝世大药。
他的修为,在老怪物不惜代价的“喂养”和自身刻意压制、反复夯实下,已然达到了三境·八重天的巅峰,距离四境只有一步之遥,根基之雄厚,远超同阶修士想象。而他的神魂,在无数次与“蚀魂灰烬”等歹毒丹药的对抗中,凭借《太虚道经》固守本心,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精钢,变得愈发坚韧凝实,灵台一片清明。
然而,吴心内心深处那根弦却越绷越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老怪物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每次前来,那稚嫩脸庞上的苍白就加深一分,眼神中的焦躁和贪婪几乎要溢出来。施加在吴心身上的禁锢力量时强时弱,甚至有一次,老怪物喂完药转身离去时,身形竟微微晃了一下,虽然瞬间稳住,但那股难以掩饰的虚弱感,被吴心的混沌之瞳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的反噬加重了,快要压制不住了……他在赶时间!”吴心心中雪亮,“最后的时刻,快要到了。”
这一日,偏殿的石门再次无声滑开。
小男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窝深处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混乱,但那瞳孔中的渴望与疯狂却燃烧到了极致,仿佛即将熄灭的烛火最后猛烈的跳跃。
他手中没有托着玉盘,而是紧紧攥着一枚丹药。那丹药约龙眼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紫色,表面没有丝毫光泽,反而像是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仔细看去,丹药内部仿佛有无数极细小的、扭曲的灰色面孔在挣扎嘶嚎,散发出一种针对灵魂本源的、令人心悸的吸力与寒意。
“时候到了,小子。”小男孩的声音带着一种异常的沙哑和急促,再也不复之前的戏谑慵懒。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观察吴心的状态,直接凌空一点。
吴心顿时感到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的禁锢力量加身,下巴被无形之力强行捏开。他知道,决定生死的一刻来了!他没有任何反抗,甚至主动放松了身体,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迷茫,模拟出长期被蚀魂丹药侵蚀后神魂麻木、任人宰割的假象。
同时,他体内《太虚道经》悄然运转到极致,混沌之瞳的力量内敛至神魂最深处,严阵以待。那颗沉寂的黑色心脏,也似乎感应到了终极的威胁,第一次主动传递出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守护意念,融入他的神魂本源。
“吞下它!助本尊完美重生!”小男孩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将那枚灰紫色的丹药弹入吴心口中!
丹药入口的瞬间,并未化开,而是如同一颗冰冷的、活着的种子,直接穿透了血肉的阻碍,无视了一切物理防御,瞬间出现在吴心的识海深处!
“嗡——!”
吴心只觉整个灵魂猛地一沉,仿佛被拖入了无底冰渊!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冷、死寂、充满了掠夺意味的力量轰然爆发,如同亿万根灰色的触手,瞬间充斥了他的识海,疯狂地缠绕、渗透向他的神魂本源。这股力量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绝对的侵蚀和同化特性,所过之处,思维冻结,意识模糊,记忆仿佛都被染成了灰色,要被彻底抹去。
这正是老怪物精心准备了无数年,专门为了在夺舍时完美侵蚀、剥离原主神魂,并保护其自身神魂在转移过程中不受损害的终极丹药——【万魂融魄丹】!
吴心只感觉到神魂一阵撕裂感,脑袋失重感逐渐加重,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几乎在丹药力量爆发的同一时刻,小男孩(老怪物)盘膝坐在吴心对面,天灵盖处光华大放,一个缩小了无数倍、面容与他孩童外表一致却布满沧桑裂痕、散发着恐怖灵魂波动的金色神魂,骤然离体而出,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冲入了吴心的眉心识海!
“完美的容器!归我了!”老怪物的神魂发出贪婪的尖啸,驾驭着那残破古镜,引动着【万魂融魄丹】的力量,如同君王降临般,扑向吴心那看似毫无防备、即将被彻底侵蚀同化的神魂本源。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占据这具潜力无穷的年轻身体,重登巅峰,再续仙路的未来!
然而,就在他的神魂即将触碰到吴心神魂本源的刹那——
异变陡生!
吴心那原本看似麻木空洞、即将被灰色彻底覆盖的神魂本源,突然之间爆发出万丈光芒!
最深处的核心处,一点源自黑色心脏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乌光骤然亮起,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吴心最后的神智不灭!
“什么?!这是…帝心!??”老怪物的神魂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尖叫,他完全没料到,一个小小修士的体内,居然有着一颗强大无比的帝心!!
“咚!”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贯穿了无尽时空的心跳声,猛地自吴心神魂最深处炸响!
这心跳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威严、古老与霸道!仿佛一尊沉睡的至尊帝王,被蝼蚁的喧哗吵醒,不悦地翻了个身!
心跳声波过处,那汹涌的灰色丹药之力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凝固,然后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瓦解!老怪物神魂手中的那面残破古镜发出一声哀鸣,“咔嚓”一声,镜面上竟凭空增添了几道裂痕!
“不——!我不甘心啊?!!”老怪物的神魂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真正意义上的恐惧尖叫!他感受到了一股源自生命层次、源自灵魂本源的绝对压制!那一声心跳,仿佛直接响彻在他的神魂核心,让他这曾经屹立在巅峰的强大神魂都控制不住地战栗、崩溃!
“想不到我堂堂圣道境的强者,居然会如此不堪地陨落........”
那一点乌光骤然扩大,化作一个微型的、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出现在吴心神魂前方。漩涡深邃无比,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极黑暗,散发出一种吞噬万物、掌控一切的可怕气息。
“不!饶…”老怪物的神魂彻底失去了所有抵抗意志,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他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的神魂被那黑色漩涡牢牢吸住,根本动弹不得!
黑色漩涡微微转动,老怪物的神魂如同遇到了黑洞的光线,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扭曲、拉长,发出一连串无声的、绝望的哀嚎,连同那面残破的古镜,一起被吞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一切的侵蚀力量,一切的杂音,瞬间消失。
识海中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澈、更加稳固。那枚【万魂融魄丹】残余的药力,竟被黑色漩涡精炼提纯,化作一股精纯无比、滋养神魂的本源力量,反哺给了吴心的神魂。
吴心的意识缓缓回归,他“看”着自己的识海,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强大,以及神魂深处那个缓缓消失的黑色漩涡残留的、令人心悸的余威。
“嗯!?????”
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囧机了好几秒!居然还活着,他还活着!!!
吴心难以置信地抬起双手,用力握紧,真实的触感传来。内视己身,神魂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变得更加凝练纯粹,如同被神火淬炼过的精金,散发着淡淡的乌光。那颗沉寂的黑色心脏平稳有力地跳动着,仿佛刚才吞噬了一个圣道境神魂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潮水般涌来,但很快被冰冷的理智压下。他环顾四周,偏殿依旧死寂,远处主殿也毫无动静。老怪物肉身枯坐在那里,气息全无,已然成了一具空壳。
“赶紧离开这里!”吴心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挣扎着站起身。身体因为方才的对抗和丹药的淬炼,充满了澎湃却略显虚浮的力量。他走到老怪物的肉身面前,谨慎地用神识探查数次,确认其神魂彻底湮灭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件残破的古镜法器从其手中取下。古镜触手冰凉,镜面上的裂痕似乎又多了几道,黯淡无光,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他没有贸然去动那具肉身,谁知道这种老怪物还有没有留下什么同归于尽的禁制。